第二十六章
目。
张银富“咚”地朝阿香跪下了,号哭起来:“阿香,我不是人啊!我是活畜生啊!”“噼噼啪啪”抽起了自己的嘴巴。左右开弓,一个响似一个,无休无止。
电话铃又爆豆似的响起来。那是亲人在家里急切的呼唤。
两行清泪从阿香面颊上滚落下来。
阿香踉踉跄跄夺门而出,冲进了无边的风雨中。
张银富直定定地跪着,跪成了杭州岳王庙里的铁铸的秦桧。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狼藉的床单,那上面有几点零乱的洇红,有如树上摇落的桃花瓣,缤纷飘摇,簌簌而下。
那是阿香的处——女——宝。
张素云和沈祝寿两口子在床上不敢睡着,等着阿香回来要开院门,打了两遍电话却没人接。沈祝寿说张银富肯定睡死了,阿香在往家走哩。素云埋怨道:“你们这帮人,喝起来就死喝——哪天喝死个把人就好玩了!”要沈祝寿最好起来出去接下子。“这毛雨撒撒的天!——前巷蔡国祥家砌厨房,路上砖头砂浆块块是的,别把伢子跌下来。”沈祝寿应了,起身拿个电筒开门出来,在院子里仰头看天,对屋里喊了句“不下了”!话刚落,院门正好响了。“来了来了!”沈祝寿一面应着,赶快过来拉开门栓。门开了,吓了一大跳!——阿香蓬头垢面地站在面前。“姑父……”阿香微弱地叫了一声,软软地歪倒在他怀里。沈祝寿赶紧朝屋里大叫:“素云!素云!快出来!”
两个人把阿香搀进堂屋里,在沙发上坐下,惊问她:“怎么啦?怎么啦?”姑妈坐旁边搂着她,见她呆了似的,不则声,眼睛发痴,只是没命地哆嗦,半晌才哇地哭出声来:“张、张银富……把我……”
“张银富这个杀千刀的啊——”姑妈顿时明白了,哭骂起来。沈祝寿目瞪口呆,脸色青紫,急得直跺脚,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畜生!活畜生!”
……
子夜。吴窑镇的一千多户人家进入了梦乡,唯有“贤人巷”中沈祝寿的家清醒着。院门紧闭。堂屋门紧闭。堂屋关得住人,关着一桩大事件,却关不住灯光——静夜里的灯光格外明亮,从玻璃窗户突围出去,射向屋外沉黑的夜空。室内的空气异常紧张,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和“咻咻”的喘息声。
在阿香被扶到室内不到五分钟后,张银富追了过来。他踅进沈家未关好的院门,惊惶失措,狼狈不堪,恰如一个刚从监狱里溜出来的逃犯,进了堂屋就向沈祝寿夫妇下了一跪。张素云放开阿香就嘶叫着要上去撕扯他,被丈夫捺住了。沈祝寿手指颤抖着,摸出一支烟含在嘴上,连划几根火柴全从中间折断,好不容易才划着了,点了烟。他低吼地制止住爱人的哭骂,朝跪在地上的张银富啐了一口,扔出几个冰冷的字来:
“张银富,你等着铐吧!”
明晃晃的灯光照着张银富臃肿猥琐的半截身躯。他耷拉着脑袋,平时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此刻胡乱地蔫挂下来,头发尖上沁着冷汗。浑身哆嗦着,如抽去了脊梁骨的癞皮狗,如跪以待毙的死囚,背上就只差根捆缚的麻绳。他一言不发。他晓得现在解释什么都没得用,他只能这么可耻地跪着,任人宰割,以求得那十分渺茫的宽宥。
接到沈祝寿电话的立珍和爱人匆匆赶了过来。电话里,爸爸只说了一句:“阿香出大事了,赶快过来!”再问时那边话筒已撂下了。“嗡嗡”的声波如吹来的北风,透着冷峻峭烈,让立珍打了一个寒噤。她的头发都起来了!进了屋门一看这阵势,灵醒的她什么都明白了,头脑里“轰”的一下,上去一耳光抽到了张银富的脸上,再抬脚蹬踢时被爱人拉住了。她哭着扑向阿香,蹲下来急唤:“妹妹!妹妹!”阿香的眼睛空洞地朝着屋顶,此时忽地溢出两颗指甲大的泪珠,顺脸颊滚落下来。立珍拿手去揩,不意却如碰着了开闸的机关,泪水涌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