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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五姨妈带着到福建东山岛去玩(当然也是为了养病),在一片极荒芜的沙滩上照的。有那种叫不出名字来的高大乔木(不是椰树也不是什么棕榈)斜长着。有翻扣在旧石屋前的破小船朽黑着。有撩拨她额发的强劲海风鼓动着。当然还有一根仿佛要把她吞没的海平线在远处咆哮着。她赤着脚。独自一人。赤着脚。谭宗三缓慢地抬起手,用细长而敏感的指尖缓慢地抚摸着照片下边的那一部分。那里是三月的脚。她赤着脚。半年悄悄地退了出去。没有让对方发生任何难堪。这样的事总发生过三四回。有一回,他退去时碰到了过道里的那只铁皮畚箕。让谭宗三吃了一惊,猛回头张望时,那细长的手指却还滞滞地留在了三月的脚上。
但有一点也是肯定的,任何时候,当着三月的面,谭宗三绝无半点不自重的表现。而且也可确切地看出,他是发自内心地把她当作自己的小妹妹来对待的。这一点,鲰荛绝对相信。
他有时真有点可怜这位面相极文绉绉的“老哥”。On Frenude,well icen.(哦,朋友,让我和你靠得更紧。海涅。)
“我曾经跟宗三谈过这桩事。”周存伯说。
“侬……侬居然还跟他去谈了?”张大然失声叫了起来。
“他怎么说?”端着咖啡杯的陈实一边说,一边又给大然递去个眼色,让他别打断存伯的叙述。
“他不承认。”
“不承认什么?”鲰荛问。
“他不承认亲过那小姑娘的鞋子。”
“那当然啦。啥人会当面承认这种事体呢?侬多问的嘛!”大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他的那种不承认,可以看得出,不是在借口,推托,赖皮,掩盖;而是……而是……非常真诚的……”
“在这个世界上,侬还相信一个成年人的真诚?”
“话可不能这样讲。宗三的为人、脾气,我们还不清楚?他只不过有点任性,但做假……还是不太会的。”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做假。他也用不着做假。谭家的子孙嘛。手里有的是钞票嘛。他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他可以不做假也活得很好……别人行吗?”
“侬这样讲宗三,是不是有点太刻薄了?”
“……我们既然是在讨论问题,那目标只有一个,寻找正确答案,就不要管话说得中听不中听。我们都是过来人。应该懂得这起码的一点道理,在个人隐私问题上,即使像宗三那样城府不太深的人,也不会向任何人都亮出自己的底牌的。这很正常嘛。他不承认,不等于他没有做过。我倒觉得,现在先要弄清楚的应该是这样一个问题:就算宗三亲过那个小姑娘的鞋子,不管他怎么亲吧,横过来亲,直过去亲,值得不值得、需要不需要我们这样大惊小怪?!”
“大然兄,侬能不能让存伯把话讲光?”鲰荛不急不缓地请求道。
“还要讲啥讲嘛?你们不觉得,我们这样的几个人,拉司卡(Last car)在这里一本三正经地讨论谭家三先生是不是亲过一个小姑娘的鞋子,是不是有点太滑稽可笑了?”张大然忿忿甩动他那一只胳臂,差一点把鲰荛脸上的那副圆框眼镜碰掉下来。
“侬让存伯讲完。”陈实好像听出一点什么名堂来了,很不耐烦地打断大然的牢骚,并一把把他摁回到座位上。
“……我跟宗三谈过后,宗三有两天没有到豫丰上班……第三天夜里,他突然给我打了一只电话来,问我,他是不是真的亲过那个叫黄畹町的小姑娘的鞋子。当时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他还问,当时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
“他说他在做梦?”鲰荛有点紧张。
“他还讲了啥?”陈实也有点紧张起来。
“他反复声明,他不记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