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靴.4
芊子尽量隐藏着内心里的思想活动,以一种同病相怜的口吻问:“你认识他?”
高中女学生迟豫了一下,诚实地点点头。
“你和他……关系很深?”
“我父亲是县剧团的琴师……我……跟他学过戏……”
她也脸一红,低下了头。
“你们相好?”
芊子的声音更细小了。
“我父亲同意我……高中毕业后和他结婚……”
对方的声音也细小了。
芊子心灵里顿时渗出一片嫉妒,并渐渐充满了她的情怀。
对方抬起头问她:“村姐,你呢?……”
芊子平静地说:“别叫我姐。我要是也在读书,只不过是初中生。咱俩年龄大点儿的肯定是你……”
对方固执地追问:“你呢?你呢?你也跟他相好过?”
芊子凄然一笑:“我怎么会和他有相好过的缘分呢?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他连究竟是谁救了他一命都不清楚……”
“你还非说你救了他一命!你那是把他害了!”
高中女学生朝芊子叫嚷起来……
芊子突然扇了她一耳光……
随后芊子就扯着她一块儿离开破庙,上路往县城里去了……
她们只搭了二十几里路的马车。高中女学生没走惯长路,剩下的三十几里,走走歇歇,进入县城,已经快半夜了。芊子只在十一二岁时由爹带着进过一次县城。县城对她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虽然是在“革命”的岁月里,接近半夜时分的县城,依然显得那么的死寂沉沉。一条条黑幽幽的街衢,宛如一段段剖开的肠子。西北风不时地打着呼哨啸过,仿佛要用呼哨之声唤出一批鬼魂似的……
高中女学生将芊子领到一排砖房前站住了。那排砖房所有的窗子都黑着。一扇门旁挂着一块牌子。看不清牌子上写的是些什么字。
高中女学生悄悄说:“就这儿。”
芊子从她的声调听出,“这儿”是个令对方神经紧张,惴惴不安的地方。
“他一直关押在这儿?”
“不。他关押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是发落他命运的些个人住这儿。你要替他辩白成功,非使他们信了你的话不可!……
“可窗子全黑了,不是证明他们全睡了吗?”
“你得敲醒他们呀!你得进他们的屋呀!否则,这一夜你还不冻死在外边呀?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他们是我把你带到县城来的。更不能讲我和他那种关系呀!”
黑暗中,芊子一时有些无措地望着对方。她想像不出对方那会儿脸上究竟是种怎样的表情。只从对方的语调儿中听出,人家希望尽快与她分手。她左右扭头,四下望望,周围连一盏路灯都没……
她心底顿生胆怯……
“其实,我本想带你先到我家去过一夜。可是我不敢……我父母会生气的……也肯定不会允许你进我家门……”
芊子呆呆地听着,缄口默然而已。
对方从头上解开一条很长的毛围巾,替芊子围严了头和脖子。
“等我走远了你再敲门,啊!”
毛围巾使芊子的脸颊和脖子温暖了。她感到心间似乎也温暖些儿了。芊子一声不响地点了一下头……
高中女学生倒退着走了……
估计对方已经回到家里了,睡在被窝儿里了,芊子却仍没敲那扇挂着牌子的门。
她竟胆怯得有些不敢敲……
她背靠那扇门蹲了下去。她想忍冻到天亮再说。路上走得急,出了一身汗,贴身的小布衫早已湿了。寒风吹透了袄。没多久,她便冻得牙齿相磕,浑身哆嗦了。
芊子怕自己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