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靴.4
天亮就真的被冻死了。她想自己死了倒事小。一个明摆是没人家再娶了的,爹娘和哥哥都不认了的乡下小女子,不死能活出什么指望呢?可那么一来,谁替“戴小生”洗清天大的冤枉呢?自己不就是为此才到县城里的吗?死了不也同时太对不起那和他相好的高中女学生了吗?
于是芊子猛地站起,一边啪啪拍门一边大叫:“开门!开门!快开门!”
窗子亮了一扇。
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喝问:“谁!”
“我!”
“你是谁?!”
“开了门就明白了!”
“不说是谁不给你开门!”
窗子又黑了。
芊子更急地拍门:“不开门我就让你也通宵睡不成!”
“妈的!造反造到老子头上了!”
骂声方落,门开了一道缝儿。芊子趁机一偏身,挤入屋里了。
“你是谁?没许你进来!”
“我来洗清一个人天大的冤枉!”
灯又亮了。
芊子双眼被晃得闭上了。她转过身去……
“是你?……”
芊子缓缓回身,不禁的愣住了——屋里非常暖和。炉中火旺。炉盖子都快烧红了。只一个男人,仅穿条裤衩,趿着双鞋站在他跟前。竟是在芊子终生难忘那一天看见过的,被手下称作“队长”的男人!床上,铺的是她的婚褥。褥子上,是她的花团似锦的婚被……
芊子恨恨地瞪着对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方并不急于穿衣服,似乎也不打算立刻上床去。他的目光将芊子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瞧了一阵,笑了,一本正经地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说完,朝后拢了拢背发。仿佛那么做就会使他的样子显得庄重许多似的。尽管自己仅穿着裤衩……
芊子说:“他没强奸我!你们本来就心里明镜似的!你们存心陷害他!”
对方说:“他没强奸你?那么是你顺奸了?你顺奸,那也叫当众野合!他是什么阶级的人?你是什么阶级的人?那也该对他实行专政!”
“你血口喷人!”
“你别急,别急!有话好好儿说嘛!你们在被子底下干的勾当,隔着被子看着的人,谁说得清楚?”
他走到门那儿站着去了,眼望着芊子,一只手在背后暗暗将门插上了。在他看来,红袄红裤红绣鞋绿围巾的芊子,宛如年画上的俊俏的小女子,而实际上也是那样。芊子那张被夜晚的寒风吹红了的脸儿,又被炉火一烤一映,是越发地绯红如醉,红得妖娆,红得妩媚,红得动人了。那时的芊子,由于激愤,两眼亮晶晶的,镀了层釉似的。
“我自己就说得清!”
“那当然那当然!也只有你自己才说得清嘛。你来了。说清楚也好,摘下围巾慢慢说,啊?……”
可怜的芊子啊,善良的芊子啊,救人心切的芊子啊,怎料到自己好比是一只羔羊自投虎穴了呢?
“摘就摘!”
芊子扯下了围巾。结果连辫绳也缠住在围巾上一并儿扯掉了。她的头发散了。黑缎子般的头发,瀑披肩头,半遮着脸儿,一副心中无防而又野性十足的模样,使对方更加地感到勾魂摄魄了……
“你坐下吧!别拘束,坐下从容说,我洗耳恭听就是。”
屋里只一张床。
“坐下就坐下!”
芊子一步跨到床边,理直气壮地坐了下去。她听对方说话挺温和的。暗想,也许他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坏吧?
对方一直望着他,自她进屋,他的目光就粘在她身上了,一秒钟也没离开过。
“你说,只有你才说得清楚,这话也对。想证明他冤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