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迹园林
生,适才之事,回头再议,尚祈应允!”说完,这才拱一拱手,上了肩舆,匆匆去了。
花压高楼酒泛卮,登楼共赋艳阳诗。
人间容易催花信,天上分明挂酒旗。
中酒心情寒食后,看花伴侣好春时。
秾桃正倚新杨柳,横笛朱栏莫放吹。
在钱府的船上,如今最兴奋的,要数计成。这不仅是由于他那双经验丰富的敏锐眼睛,立即就发现这片负山面湖的地带,实在是修建大型园林的理想处所,而且还因为他现在很穷,很需要通过承办一两项大型工程来积攒一笔钱。事实上,作为一位造诣很高的叠山师,数十年来,他受聘于豪门富户,负责建造的园林不少。像武进吴元的独乐园、扬州郑元勋的影园、仪征汪机的寤园等,都是他的得意杰作。不过,他虽然因此而名声大噪,却并未因此富有起来。譬如,他早就希望能够买一块地,替自己精心构筑一个小小的园林,作为暮年的归宿,可就是一直拿不出这笔款子。他也认识不少有钱的主顾,同其中一些人还颇有交情,但是谁都不曾认真关心过他的这个愿望。倒不完全是他们不够慷慨,而是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有想到计成真有这种想头,他也应当有自己的园子,虽然一般来说,他只能算是一个穷人。计成是懂规矩的,他只好继续把愿望悄悄藏在心里。不过最近,也许是已经年逾花甲的缘故,这个愿望渐渐变得越来越强烈和迫切了。“无论如何,我得设法攒一笔钱,自己修个园子,哪怕很小一个园子也罢!”他想。恰好这时候,瞿式耜派人送来了请他修葺园子的聘书。计成十分高兴,立即赶到常熟来。接着他又听说钱谦益也想请他负责改建拂水山庄,更是喜出望外。他素仰钱谦益大名,觉得这于自己是一种难得的荣耀,“只不知他肯出多少价钱?他无疑是很有钱的!当然,我不应当一下子就想到这个,特别是对这样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不应该!可是……”一路上,计成被这种念头弄得十分兴奋,又有点不安。他殷勤地同大家周旋,同时偷偷窥伺主人的神情。当他发现主人对自己十分尊重、十分信赖时,这种不安又转化为惭愧和感激了。
现在,队伍在稻秧摇曳的田野中缓缓穿行。因为早就过了清明踏青的时节,所以这条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挑担提篮的农夫农妇,见了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早就吓得闪避一旁;只有一两个不懂事的小牧童,被队伍的仪仗排场所吸引,抛开牛儿,远远地奔过来,咬着手指,瞪大眼睛,好奇地站在路旁观看。
“计先生,你瞧敝庄这格局规模,该当如何改作才是?”他兴冲冲地走向窗前,问。
“先生的大作《园冶》一书,学生前时也曾拜读……”
“哦,莫非就是子长兄适才没念完的那一首?”有着一个大得出奇的鼻子和一部乱蓬蓬的黄胡子的何云,微笑着问。
“不错!你瞧它随形而弯,依势而曲,或蟠山腰,或萦水际,穿花渡涧,蜿蜒不已,令游者目不暇给,兴味无限。可谓深得造园三昧!”
计成又是一惊!他没有想到钱谦益读书如此细心,而且记性又如此之好。不错,他确实在跋语中写过这么几句。那是他刚完成书稿,一时感触,随手写下的。如今十年过去了,他的这部书也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可是从来没有人留意到他的这个卑微的愿望,更别说帮助他实现了。“那么,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他想做什么?……啊,莫非,莫非……”计成的心忽然一动,随即猛烈地跳动起来,“啊,不是,不是的,不会!”他在心中大声地否定说,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然而,他的情绪被震荡得那样厉害,以致无法马上回答主人的问话。
长廊里的气氛一下子被扰乱了。钱谦益和客人们都诧异地回过头去。
钱谦益说这话时,虽然声音不高,而且显得有点踌躇,可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