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就范
”庄宪祖淡淡地说,随即停顿了一下,等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他,才又接着说下去:“列位试想,豫王在江南明令禁止臣民剃发,此事必定先经奏明,摄政王认可,才敢实行之。那么孙之獬之所为,其实乃是公然违旨!说不定经我们这么一弄,朝廷当真来个杀一儆百也未可知哩!”
邓孚槐一拍桌子,冷笑说:“他何止一人违旨,他是全家违旨,该当满门论罪才是!”
“对,对!满门论罪!满门论罪!”大家交口应和。于是气氛顿时又热烈起来。
龚鼎孳转动着脑袋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作为一名后来才加入的同谋者,如果说,他的心情更像是入股下注,因而也更加关心行情涨落的话,那么,刚才庄宪祖提到豫王在江南的做法,使他品味之余,又转而觉得这件事还是颇有把握。他不由得也兴奋起来,“哗啦”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说:“好,既然如此,那么就不如早点上朝去,先把那狗贼猢狲盯住,免得让他躲过了。”
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纷纷站起身,打算出门。
就在这时,一个纤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老爷,老爷!”她连声叫唤。
龚鼎孳回头一看,发现是丫环小凤,就“嗯”了一声:“什么事?”
“太太请老爷进去,说有话同老爷说。”小凤走近来,行着礼禀告道。
“都要出门了,还有什么要说?”龚鼎孳皱起眉毛,不耐烦地问,眼睛注视着已经络绎走出的客人们。
小凤摇摇头:“婢子不知道。”
龚鼎孳沉吟了一下,记起昨儿夜里他一时高兴,曾经向顾眉谈及今天的计划。当时顾眉颇不以为然,还啰啰唆唆说了许多。眼下她要说的,想来无非仍旧是那些话。于是他摆摆手说:“眼下哪里还有工夫进去!你回去告诉太太,就说她要说的我都知道了,请她在家里安心等着,静候我的好音!”说完,便转过身,大步跟上客人,匆匆向外走去。
小凤自然不敢阻拦。她怔怔地靠在门旁,睁大眼睛,瞅着主人的背影。直到那橐橐的官靴声消失在垂花门的拐角处,接着,院墙外传来了人马起动的声响,她才转过身,慢慢走回上房去。
“噢,他是这样说的么?”听了小凤的回禀之后,顾眉扬了一下眉毛,说。这当儿,她已在寝室里梳洗完毕,正把最后一支凤钗,簪在发髻上。<dfn></dfn>
“禀夫人,老爷是这么说的。”小凤胆怯地回答,显然唯恐女主人责怪她办事不力。
“嗯,把扇子给我。”顾眉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随即用手掩住嘴巴。
小凤赶紧把扇子捧到她的面前,赔着小心说:“眼下,天才放亮呢!要不,太太就再睡会儿?”
昨天夜里,由于得知丈夫及其同党们那个惩治孙之獬的计划,顾眉确实一宿没有睡好。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在枕上翻来覆去地净想着,直到三更过后才蒙眬睡去;所以这会儿脑袋还真有点发沉。不过她仍旧摇摇头,强打精神说:“你去,瞧瞧他们都起来了不曾?叫他们该干什么的都干起来。老爷都上朝了,还睡懒觉可不成!”
等丫环答应着出去了之后,她就依旧坐在床边,一边抚弄着那只乌云覆雪波斯猫,一边瞅着妆台上的灯焰,默默地想起心事来……
作为经历了小半辈子卖笑生涯,并且曾经大红大紫过的名妓,顾眉从来都是一个讲求实际的女人。正因为如此,她才在身价还处在顶峰的当儿,毅然决定嫁给龚鼎孳,从而使她在这次国破家亡的巨变中,总算还得到一个依靠;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在意丈夫把当初没有自尽殉国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到她的身上。多年来与各种人物打交道的经验告诉她,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别人好,就得顺应时势,及时变换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