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长桌另一端的小胡这时打破了沉默。他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眼前的桌子上,很不自然地静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一谈问题就要涉及到同志间的关系?为什么古陵会出现这种不正常?”
非同寻常的话语与非同寻常的声调,使气氛一下子紧张了。
“小胡,和今天开会内容无关的事等会下再说。”康乐劝阻道。
“讨论不是差不多了吗,我提点意见不行?”
“那也是在会下谈为好嘛。”
“在会上说,当着大家的面,有什么不可以?”
“你这可有点像搞突然袭击啊。”康乐依然笑着说。
“什么叫突然袭击,提意见还要节目预告吗?”小胡一下子恼了,他转向李向南道,“书记,我能不能说?”那气势颇有不让说站起来就走的劲头。
“说吧。”李向南慢慢转着手中的六棱铅笔,很宽和地看着小胡,“看来你是有准备的。但最好丢开你的准备,放开说,越坦率越好,不要有任何顾虑。”
由于出乎意料,小胡的目光在眼镜片后面迟疑地闪烁了一下,但立刻又变得坚决了,“我只要提七个为什么。”他说,振振有辞地把一个又一个“为什么”抛了出来:“第一,为什么要全盘否定古陵县以前的工作?第二,为什么不信任本地区的干部?第三,为什么不尊重老同志?第四,为什么下车伊始哇啦哇啦?第五,为什么独断专行一个人说了算? 第六,为什么搞团团伙伙?第七,为什么不尊重其他同志的实际工作经验?”他每说完一个“为什么”,都有意停顿一下,以加重语气,“最后,当领导的应该想一想,为什么现在干部对你有这样大的意见?……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要说的完了。”他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拉开椅子就往外走。
“嗳,”康乐站起来,伸手指着他,带点开玩笑地批评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一点不过分。”小胡从墙上摘下雨衣,呼塌一拉门,走了。
办公室顿时一片难堪的沉寂。“这是闹什么情绪。”康乐无奈地一耸肩,摇着头坐下了。他用这种大大咧咧的态度帮助李向南化解难堪的气氛。
“大家接着讨论吧。小胡,我到会下再个别找他谈。”李向南说道。
讨论会一结束,人们刚一散,庄文伊就克制不住了:“这不是人家跳出来了。你越迁就,他们就越顽固。”办公室只有李向南、康乐和他三个人。
“那你说怎么办?”李向南拈着一支香烟,思索地看着他问道。
“不要这儿动一下,那儿停一下,要全面推开。全局不动,一切局部改革都改不动。”
“可不管什么改革也是从局部开始的呀。”
“你总得有全局的决心。”
“决心当然有。”
“我看不一定。”庄文伊说着欠起身,隔着桌子拿过李向南面前的火柴,嚓地为自己点着了烟,“向南,我说话不客气,你也是决心不彻底,一边搞改革,一边又怕得罪那伙人,老是顾虑某些干部中的保守情绪。”
“改革,总要考虑多方面情况,总要估计力量对比。”
“老百姓都是拥护改革的,这就是最根本的力量。你只要大胆改革,老百姓得了利,就会坚决支持你。”
“你接着往下说。”李向南蹙着眉说。
“我觉得现在要搞好改革,主要是几条:一条,坚决果断,不要拖拉;二条,用经济手段取代行政手段,大胆精简机构,裁汰冗员,用专业化、知识化、年轻化淘汰一大批庸吏。 工厂也要搞定员编制,精简工人,提高劳动生产率;第三条,大抓智力投资,我同意你抓教育这一条,要舍得花钱;第四条,加强法制。再一条,内外开放,要开够,大胆引进外资。至于搞农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