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愁記】
。如此,我今看事情不及以前有把握,或者倒是我來日
本後的進步。
前一晌我偶又讀了諸葛亮的後出師表,他對前途說「此臣之所未解者一也」
、「此臣之所未解者二也」、「此臣之所未解者三也」,我從來讀它沒有像這回
的親切。唐人詩、「出師一表真名世」,真真不錯。諸葛亮於天數與人事之際,
這樣的反覆思省,所以臨表涕泣。而我現在是簡直對景難排。可是共產黨必定敗
,敗在他的於天下大事絕對有把握。
西尾末廣是社會黨右派,在黨中稱為西尾派,我所知的朋友中有進言他應當
與左派決裂的。還有進言他應當根本退出社會黨,另組新黨的。惟我以蘇軾寫諸
葛丞相的兩句詩贈他。曰、
崎嶇事節制隱忍久不決
西尾很感激歡喜,要我寫字,但因我的書法難有自信,答應了至今尚未寫給他,
我現在亦是學會了承認人家。對於異己者,西洋人有說寬容,其實寬容尚是傲慢
的字眼,我毋寧喜愛初期解放軍說的學習。
我在日本,好像是在親戚人家作客,又可比是那回與秀美耽擱在金華小娘娘
的村子裏,看人看東西,總沒有個自己先來暴躁之理。日本的學生現在多是男阿
飛、女阿飛、東京都內、銀座、新橋、澀谷、新建的咖啡店三四層樓,一幢容得
千餘人,只見前後多是高中女學生、男學生。樂隊奏爵士,隨著電梯一層樓一層
樓的昇降。他們被稱為太陽族,使我想起古埃及人。那爵士樂,煩躁、衝動、性
的叫喊、生命的沸沸揚揚、一派夏威夷的熱帶風光,但又的確是日本的年青一代
人。這樣的地方,李華卿帶我去過,還有景嘉與兩位新加坡的留學生也帶我去過
,而我亦能知其好,因為我謙遜。雖然我還是不喜。
我與中山優到銀座,他說這樣的滿目都是汽車、地下鐵道、水泥鋼骨的大廈
,人簡直是走進了蠻荒的樹林沼澤裏。他說地下鐵道是共產黨的作法,只講到達
目的地,沿路一點沒有風景。我聽了亦覺他說得好,但是我從不附和著亦來說。
我是連對於鳩山內閣的與蘇俄復交,岸內閣的要與中共通商,心裏亦不起反對或
想要責難的意思,而寧是端然思省。因為我與一代人要光復大陸,開創新朝,有
如豫讓說的、「凡吾所為者極難。」於自己的所見所知,要贊成一樣東西,要反
對一樣東西,總不可以有一點誑語綺語。佛經裏每有、「若佛所說,為有餘義,
有漏義者,天上地下,決無是事。」我今纔曉得釋迦當年處的時代的重大,所以
他這樣謹慎。
不但思想上,感情上我亦如此。我是對於共產黨亦沒有悲憤。我與一代人要
滅他,是天要滅他。我拋下子女在大陸,生死不明,也許侄女青芸已經窮餓苦難
死了,但是我都不動心。甚至毛澤東一幫共產黨殺人已達千萬以上,我亦不眨眼
,原來不殺無辜是人道,多殺無辜是天道,我不能比毛澤東仁慈。我相當喜愛毛
澤東,而且想要褒美赫魯曉夫是個角色,但共產黨還是要滅。當然我亦並不怎樣
太看得起美國。
士奎一次來,說起家鄉近況,共產黨如何逼害他的妻子,見他在拭淚,當時
我坐著的人亦會站起來,動了真怒,但亦嘴裏只咄了一聲,不說別的。我小時作
詩有口、
神鷹施一擊墮甄不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