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他，没有人想象到他内心的激动，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假如有一个人出于极为偶然的原则瞥他一眼的话，这个人见到的只是一个典型的纽约打工仔，再没有什么别的特殊之处了。

    事实也是如此。

    在他们那间湿冷的地下室里，金钱带了一阵得的笑声。

    当王起明把那一沓钞票递到妻脸前时，出乎意料地是妻子也拿出一张支票在他眼前一晃。

    quot;什么？quot;王起明猜到了是什么，但还要问，疑问中充满了欣喜。

    quot;支票！４８５美金！我挣来的！quot;

    郭燕骄傲至极地舞着那张支票，一会跃上地上的木箱，一会滚到床的另一侧，象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东跳西窜，直到王起明一把搂住了她。

    他们俩拥抱在一起，让对方的气息喷到自己的脸上。

    quot;你听我说，quot;郭燕推开吻着自己的王起明，quot;这九百，还给姨妈；这二百，交房租，还有一百，寄给宁宁。quot;

    quot;行！quot;王起明完全同意。

    quot;好啦！quot;郭燕起身，坐到木箱上，继续钩毛衣，兴奋地哼着《北京颂歌》，quot;我得工作了。quot;

    quot;工作？又开夜车？quot;

    quot;对！开夜车！quot;

    quot;让你们老板自己去开。我们是人，不是机器！quot;他十分气愤地敲着木箱子。quot;他是不是姓马？告诉姓马的，你是人，不是牛马，让他明白这个！quot;

    quot;你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呀？又不是马老板逼着我干的，是我自己愿意多挣几块钱的！quot;

    王起明感慨地叹了口气：quot;唉！人哪，为了生活，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气都得往下咽。quot;

    quot;又不光是咱们这么苦，刚来的人不都这个样儿吗？苦上一年，攒钱，送你上学去，少受这个苦！quot;

    quot;算了吧，就我这半吊子英文，通过托福就得三四年，三十五六上大学，四十毕业，谁要我呀？再说，真的学出发来管什么用？餐馆小李，那是学海洋生物的硕士，苦读五年，照样刷盘子不是！就说老板娘阿春，闹了半人她是纽约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只是她个性太强，受不了洋人的气，才改行做了生意。我呢，也拐变去上学，干脆直截了当去做生意挣钱吧！quot;

    郭燕听着，钩着毛衣，不做任何回答。

    quot;太太，别干活昏了头，明天是星期天，咱们得去看看。quot;

    quot;看什么？quot;

    quot;看看美国的太阳！quot;

    quot;美国的太阳？quot;

    quot;我一早钻地铁去餐馆，到餐馆就洗碗，回家的时候天又黑了——一个月了，还不知道美国太阳是圆是方的呢！不行，说什么，明天也得去看看美国的太阳！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