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到前面代销店，扯一些衣料，给田寡妇做寿衣，顺路再到村里打问打问，看谁家有现成的薄木棺材，买一口来！quot;张家山说。

    谷子干妈见了，抢步过来，一把抓过钱：quot;张家山，你真的要给田寡妇当孝子？quot;

    张家山嘿嘿笑着：quot;谷子，你看，田本宽这光景，哪里经得起事故。他所以不听人劝，一条道儿走到黑，并不是他不懂得事理，而是猴急了，抬埋不起老人！quot;

    谷子干妈说：quot;咱们抬埋，这事大理上不通。知道的人，说咱这是行善哩，不知道的人，还真当你张家山做下什么心虚的事了。再说，这些血汗钱，都是咱们一分一厘地攒下的，是公款！quot;

    张家山说：quot;钱在世上走着哩，今个儿转出去了，明个儿再转回来。人这么摆着，不入土，咋办？quot;

    quot;你是领导，你决定吧！只是，你敢保险，这钱流出去了，还能转回来？quot;

    张家山不再言语。

    李文化接了钱，出去跑事情了。

    谷子干妈脱了鞋，上到炕上，开始翻箱倒柜，找一些针头线脑，准备为田寡妇缝寿衣。

    这时候，那个在畔底下徘徊的光头老汉，终于下了决心，硬着头皮上了畔，来到田家正窑。

    张家山泡了一缸子酽茶，正在喝着，见了来人，屁股动了一下，说声quot;你坐quot;，算是礼节。老汉屁股枕在炕边，坐下，张家山又将自己喝的茶杯，象征性地举起来：quot;你喝水！quot;让人是个礼，老汉摆摆手说：quot;不用不用！家里刚刚喝过米汤。quot;

    炕边的墙上，掏了一个窑窝。窑窝里放着一瓶用了一半的雪花膏，还有一把蓝色的化学梳子①。张家山看见老汉的眼睛往窑窝里溜了一眼。

    老汉搭讪道：quot;这田寡妇，好端端的一个人，说声殁，就殁了！quot;

    张家山呷了一口茶，说：quot;谁家也不挂免死牌！你说是吧？quot;

    quot;这话说得好！那田本宽哩？quot;

    quot;他上城里告状去了。看来，不弄个说法，他是不肯罢休了！quot;

    quot;你说公家人，他们管不管这一类事情？quot;老汉说着，又朝窑窝里看了一眼。

    张家山说：quot;遭下人命了。我看这事搁不下。不揪个嫖客来，那田本宽，不回头哩！quot;

    老汉有些难堪地笑一笑。他挪了一下屁股，离窑窝近了近。

    张家山看了他一眼。

    老汉说：quot;这娃娃，憨陆少拾②的！他非得把这丑事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哩！quot;

    张家山低头喝水。

    老汉见是个机会，又挪了一下屁股，伸出手，去拿窑窝里的梳子。

    张家山的手比他先到。

    张家山拿起梳子，左右打量一下，说：quot;这田寡妇，真是个俏人儿，老了老了，还用这么艳乍③的一把梳子，你说哩！quot;

    老汉连连点头：quot;是呀是呀！quot;

    张家山将梳子似乎要交给老汉。老汉暗喜，伸手来接。

    张家山缩回手，说：quot;你也跟我一样，长了个葫芦瓢。卖梳子的见了咱俩，算倒霉了。谷子，还是你来梳一梳吧！你的头发，山风吹得有些乱了！quot;

    老汉尴尬地缩回手。

    谷子干妈在头发上擦了擦针，看了一眼，说：quot;我才不用那梳子哩。我这头发，好金贵的，敢用那梳子？那梳子，谁知是谁送的！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