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闿运为进京做官的弟子准备了两份特殊礼品
甚豪,乘兴为歌……”
“三十六年前?”杨度睁圆了两只眼睛。“袁慰庭今年才四十八岁,三十六年前才只十二岁呀!”
“是的,那年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王闿运放下铜烟壶,慢慢地抚摸着花白胡须,沉于回忆之中。“同治十年,我由京师南下,走的是山东、江苏一路,打算到江宁去会一会曾文正。刚进入江苏省,就听说曾文正已离开江宁,要来苏北阅兵。我于是乘船沿运河南下,以便在中途与他相晤。到了清江浦,正好和他相遇。他很客气地接待我,我将随身所带的几本近著送给了他。”
“皙子,我还给你说件有趣的事。”王闿运也站起来,喜不自禁地在书房里边踱边说,“那天龙树寺的集会,我因故晚去了一步。张香涛那家伙指着我说,壬秋你来晚了,罚你对个对子。我说,这不难,什么对子我都对得出。张香涛说,先别吹,刚才伯寅侍郎说四书五经中的话均可制联,惟独《左传》有四个字无法制联。我说哪四个字,你说吧,我可以为他制联。他说,《左传》宣公二年上‘牛则有皮’四字,大家刚才对了很久都没对出来,你对得出吗?这时潘侍郎和其他人都笑望着我。我心里也犯难了,这四个字的确不好对,但大话已说出口,收不回了,只得硬着头皮想。”
“你是要我写出来送给你,好哇!我们一起进书房吧!”
师生二人走进书房。杨度为先生磨墨铺纸,侍立一旁,见先生笔走龙蛇:
纤云吐月淮浦秋,鸣茄吹作清夜游。
楼船衔尾组练静,岸草樯灯共清景。
上相观兵戎政闲,联翩剑舃来英贤。
时平高会各称意,未饮先论通夕醉。
三豪一举三百钟,欲醉不醉神从容。
刘侯伉爽贤地主,席前飞就作花舞。
主人金垒相为倾,曹生半酲田王醒。
不酒能醒酒能醉,四坐观笑风泠泠。
白露女珠玉盘员,船头黽更莫催客。
自从吴楚翻江波,岂料今日同安和。
旧游新知乐莫乐,良夜重坚后夜约。
金山焦山在眼前,试持长瓢挽江烟。
杨度听了这话,不觉一惊,忙起身说了句“去看看”,便快步走出大门。
先生说的话虽然有点玄虚,但又的确是事实。他细细地咀嚼“非常”二字,觉得一时间有许多领悟,但又很难说得清楚,于是重重地点点头说:“先生说得很对,学生将慢慢体味。”
王闿运开心地笑道:“其实什么意思都没有!玩笑而已。他送我银子,我无东西回赠他。船边只有江水,顺便拿江水来做个人情,如此而已。因为话说得不着边际,不落把柄,所以什么意思都可以挨得上,也都可以挨不上。”
“送给袁慰帅。”
叔姬也喜道:“快抽出来看看。”
“先生,袁保庆既是你老的同年,那么袁慰帅就是你老的世侄。世伯多年没有见到世侄了,送这份秀才人情,也是世伯的一番心意呀!”杨度狡黠地笑了一下。
“这话早在五十年前我便说过,五十年来朝廷的表现更证明我说的不错。现在有革命党提出用武力来排满,并建立民主共和国。革命并非不可,商汤伐桀、武王讨纣封都是革命,但由眼下这批欲图民主的人来实行革命,我却不太赞成。我研究史册六十年,一部二十四史都读烂了,越读越觉得中国只能独裁专制,无民主共和可言。这批人要么是无知,要么是借民主的口号来收买人心,达到推翻朝廷的目的,一旦他们掌了权,同样是要行专制的。知道你在日本未参加革命党,我很欣慰。”
李氏说:“你去吧,我来招呼。”
“哪六个字,请先生赐教。”杨度正襟危坐,等候老师所赠的金玉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