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红豆》
和幸福;党性和个性是对立的、矛盾的”;有人则认为,作品没有不符合“生活的规律”,“作家必须高度自觉地以社会主义精神教育人民,我们也正是首先以这个政治标准来衡量作品的。离开了这个前提抽象地谈‘真实’,必然要犯错误”。还有人说,“作者把应该否定的给肯定了,把应该丑化的给美化了。作者不仅美化了江玫,而且百般装扮粉饰堕落为祖国叛徒的齐虹。对于他的卑劣念头和罪恶行为不但没有表现谴责批判之意,反而通过主人公江玫的无限深情和依恋,显示他的‘可爱’”。最后,由作品而延伸到对作者的批判,“同志们在最后的发言中都一致认为作品中所表现的错误思想倾向,归根结底是和作者的立场观点分不开的。……作者用了资产阶级的观点来理解革命者,在革命的幌子下来贩卖资产阶级的货色,因此作品就在去年修正主义泥流向我们冲击的时候,充当了宣传资产阶级思想的角色。”(同前)
面对如此猛烈的无情批判,宗璞除了低头认错,别无选择。她当场承认自己的小说“在读者中散布了坏影响,感觉负疚很深”。随后,她还在“书面的补充发言”中承认“自己思想意识中有很多不健康的东西。在写这个小说时,自己也被这爱情故事所吸引了。……尽管在在理智上想去批判的,但在感情上还是欣赏那些东西——风花雪月,旧诗词……有时欣赏是下意识的,在作品中自然流露了出来。……宗璞同志最后说:是个坏作品,它的发表当然是件坏事,但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它使我得到大家的批评和帮助,认识到自己思想感情上的重大缺点,认识到思想改造的重要。”(同前)
从这些严厉的声讨和自责中,我们可以看到新的文学规约对当代小说叙事的强大钳制,可以看到小说的内部伦理所面临的巨大压力。自由地按照人物的本来状况和客观的态度来塑造人物,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于是,真正的小说让位给虚假的小说,写人的小说让位给“造神”和“画鬼”的小说。中国的小说叙事进入了“假大空”的反文学时代。
在小说的内部伦理被彻底瓦解的地方,真正意义上的写作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无论是那些在三四十年代就卓有建树的耆宿,还是“新时代”崭露头角的新秀,都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笔。宗璞也只能这样。所以,她说:“文化大革命已迫近,深感写作不自由,怎样改造也是跟不上,我决定不愿写虚假、奉命的文字,乃下决心不再写作。当时我在《世界文学》评论组任组长,以为可以从事研究,不创作也能活下去。”(《宗璞文集》,第四卷,华艺出版社,1996)
对一个作家来讲,这样的活法,显然是无奈的选择,内蕴着无尽的悲哀。
像许多被剥夺了写作自由的作家一样,宗璞再次获得“解放”,再次拿起笔来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写作,已经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李建军撰)
宗璞:《宗璞文集》(四卷本),华艺出版社1996年版
宗璞:《南渡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版
宗璞:,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宗璞:《西征记》,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
弗洛姆:,工人出版社1986年版
乌纳穆诺:《生命的悲剧意识》,北方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