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落寞地离开巴黎
阳光照过的窄小的白床,发现隐藏在这家旅馆里,躲在漠不关心的人群中间,潜伏在芸芸众生之中,终于找到一种他一直在逃避的温暖,感觉挺好的。
黄昏仿佛是从大地上升起来的,升到房屋半高的地方,而与此同时屋顶上面和一些窗户玻璃还反射着大片的光芒。这是吃晚饭的时候。广场很快就空了。人们能听见关门的声音,百叶窗翻下来贴住窗户的声音。让-卢克半闭着眼睛,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玛丽的那座小城……他不停地发抖。最后一次……不,不,不可能……然而已经超过七点钟了,轮船明天上午出发,有人跟他说过的。她会来的。
他俯身向前,用整个灵魂看着空寂的广场和尽收眼底的所有街道,她必定从其中的一条街道走过。
一些鸽子猛地扑向剧院的台阶。已经晚了。他对面的那条小街越来越暗。现在他可能什么也看不见了,灯光只照射着柱廊和铺路石,行人则变得影影绰绰的。几分钟之后,咖啡馆就会向广场上吐出一群看不清的人影。他闭上眼睛,只谛听旅馆里面的脚步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叫人然后又止住的声音。但都不是她,从来都不是她……
他又重新开始估算自己有多大的机会,算得人都迟钝了,都出现谵妄了。首先是那封信,那封信到了她手上吗?……杜尔丹把那封信截留了吗?……机会好像非常渺茫,然而,他知道她会来。他扑到床上,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冷冰冰的枕头,紧紧地贴在嘴巴上。他发狂地等待着,希望着。
他知道这一次,不管是他的激情,还是他的勇气,没有任何东西能帮得上他的忙,但是,这种绝望的顽强,是他最后的武器,惟一的武器。他不再想了,他不再痛苦了。只是在他的心里有一种压迫感,一种生理上的窒息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使他有时能够排解掉。他似乎觉得他的呼吸将不会再从他那哽咽住的喉咙里经过。又一个惶惶不安的时刻,又一个满怀期待的时刻——是她,是她的脚步声,他听出来了,他在床上坐起来,他的牙齿咬住嘴唇,脚步声却走远了。
他多少次想象这急促的、犹疑的、在他房间门前减慢的脚步声,想象那轻轻转动的门把手和他自己的声音:“是你吗?玛丽,你终于来了吗?”以至于当一切如愿地实现时,他反倒没感觉到惊喜,也几乎没感觉到幸福……现在必须把她留住,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尽全部的力量,永远也不再松开。
她走了进来。她在他身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他没有开灯。他所需要的,并不是她的容颜,也不是她的眼神,而是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得到,她那柔滑的肌肤,她的体温和她那微微颤抖的手指。
“玛丽!玛丽!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一直在等你。我已经等你好久了,你知道吗?”
必须落寞地离开巴黎(5)
她任由他亲吻着。她感受到这种爱情,感受到让-卢克的这种疯狂的痴情,一直都觉得很甜蜜,跟她对杜尔丹的爱情是那么的相似。只是有的时候,她会表现残忍的一面,表现女人们对她们所不爱、她们没有看中的男人的那种几乎是野蛮的残忍,但此时此刻,她可怜他了。她低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另一个女人?为什么,我可怜的小伙子,为什么?”
他用手指抓住她的乳房,揉捏着,眼睛都不看她地喃喃道:
“一次,就一次,最后一次……”
“不……”
“玛丽……已经有一次了,回想一下……因为疲倦,因为烦恼,为了在你身边感受到一个活着的生命的体温……可现在轮到我了……我是那么孤独,你要是知道……”
“不,不,像这样,对你没有爱情,没有欲望,爱的是另外一个人,离开你去找另外一个人,这能给你带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