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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一)


    我从瑞士小镇上的那个下午说起。

    “上帝呀,马特,”她听后同情地低声说道,“那一定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你怎么受得了啊?”

    从那以后的这些年里,有多少次我对自己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当我意识到我失去了音乐方面的能力的最初那一刻,我是如何承受住的?

    沉默良久以后她说:

    “贝多芬。这使我想到了贝多芬。但是尽管他听不见了,他仍能作曲。他能创造出《欢乐颂》,能在自己的头脑里听到歌唱它的声音。你一定感到自己失音了。”

    “埃维,请你不要太夸张。我并不是个天才。世界并不因为少了我而贫乏一些。”

    “但是你却贫乏了啊,马特。”她说,声音中充满了理解的同情,仿佛她的话是从我的心中说出来的。

    我们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她真挚地看着我说:“请把一切都告诉我吧,马特,不要怕。”

    我们一直谈到深夜,谈到西尔维亚,谈到巴黎,谈到非洲,然后是她的完全消失。

    埃维不声不响地听着。

    当我终于说完以后,她凝视着我,然后说:“你仍然在爱着她。”

    “我也不知道。我想她仍然是我精神上的一个存在。”

    “在所有的时间里?”

    “当然不是。有时出现。比如当我听到一只曾为她弹过的曲子。嘿,我说,现在这已经没什么了。”

    “听你说来我得到的印象可不是如此,”她关切地答道,“见鬼,马修,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仍在恋着那一切?我的意思是,你相信她会想到你吗?”

    “我不知道。”我支吾道。然后我说:“不太可能。”最后我说:“当然不会。根本不会。”

    “你可以打赌她不会,”埃维生气地说,“看在上帝的分上,音乐是你生命中的灵魂,你怎么可以让她偷去你的灵魂?”

    我无言以对,她仍抓住不放。

    “说呀,马特。这是我,你的老朋友埃维。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可以忍受没有音乐的生活。”

    我怎么能对她说我不能?她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她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说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这是她能够想像的最可怕的事了。

    我提醒她说,我是个医生。

    “但你照样还是个艺术家。”她动情地答道。

    “谢谢了,”我喃喃道,“这话出自你口,对我很有意义。”

    她想了片刻后问道:“从那次以后你试过吗?我是说甚至弹弹像《G调小步舞曲》这样简单的东西?”

    “埃维,全没有了,每一个音符都不存在了,连乐句中的休止符都没有了。我已经多多少少地习惯了。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医生我拯救了生命。这是一种殊荣。请相信我,如果我必须选择的话……”

    “可是你为什么需要选择呢,马修?为什么你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现在我又有点后悔把一切告诉了她。

    然而在内心深处,我知道如果我们没有重逢,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久我就会垮掉的。

    第十八章

    我责备自己在埃维家呆得太晚了。她早上得早起,准备孩子们上学,而我并没有这样的责任。但我们被谈话深深吸引,忘了时间。

    在我到家以后,我甚至不得不和自己斗争,打消像过去那样想给她打电话感谢她的荒谬念头。

    我不愿——或不能就这么去睡觉,因此坐下来希望能凭空想出一个随便的借口,好再这样见一次。(也许可以请埃维和孩子们去音乐会或看日场演出;或星期日早上到公园去骑自行车,然后到草地酒家去吃顿早午餐。)当我考虑着各种可能性时,我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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