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记不知何时渗出血来,在她手腕上印出弯弯曲曲的痕迹,像条正在生长的铁路。
远处,蒸汽机车的汽笛声穿透雨幕。林夏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火车永远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有人会迷路。她握紧手中的两张车票,一张通往未知的拉萨,另一张通往永远到不了的台北。雨还在下,但她知道,有些轨道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接轨了。
3
铁锈·日光岩下的柴油笔记
铁路公寓的铁栅栏上爬满绿萝,叶片沾着昨夜的雨珠,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陈默用钥匙打开302室的门,一股混合着蓝月亮洗衣液与柴油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夏的目光被玄关处的鞋架吸引——除了几双劳保鞋,还摆着双粉色女童鞋,尺码小得像玩具。
我妹妹的。陈默弯腰换拖鞋,后颈的发旋对着她,她五岁时夭折了,母亲一直留着这双鞋。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铁轨上的道钉,重重敲进林夏心里。她想起自己从未谋面的弟弟,母亲流产时攥着的B超单,上面写着妊娠12周。
客厅墙上挂着大幅铁路规划图,青藏线用红笔圈了又圈,旁边贴着张泛黄的明信片:布达拉宫前的雪地上,两个穿铁路制服的男人并肩而立,左边的是陈立平,右边那个戴着墨镜的,赫然是林明远。
1985年,他们一起去拉萨考察。陈默从冰箱里拿出橘子汽水,铝罐在掌心凝结水珠,那时还没有青藏铁路,他们说将来要修一条天路,让火车开到布达拉宫脚下。
林夏的手指抚过明信片边缘,父亲的墨镜反光里,隐约可见一列蒸汽机车的影子。她跟着陈默走进书房,书架最上层摆着个铁皮工具箱,锁扣处缠着红绳,绳结是闽南人祈福的平安结。
你父亲失踪后第七天,这个包裹寄到我家。陈默取下箱子,铁皮表面有刮擦的痕迹,像被什么尖锐物体划过,我父亲直到去世都没打开过,他说有些真相...会烫伤手。
工具箱里是本黑色笔记本,封面印着铁路货运记录,扉页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日光岩,岩石缝隙里塞着半片茶叶——台湾乌龙茶。林夏翻开第一页,1996年6月15日的记录被柴油浸透,勉强辨认出Z307次车头编号DF4-1234货物:电子元件(伪)。
DF4-1234...陈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是我父亲设计的第一辆东风4型机车,1996年报废后送去杏林厂拆解,却在转运途中失踪了。他的指甲掐进她皮肤,语气里混着恐惧与兴奋,你父亲想告诉我们,走私团伙用的就是这辆报废车头,伪装成正常货运列车。
窗外传来老式自行车的铃声,叮铃铃的脆响中,林夏闻到笔记本里散出的柴油味,和父亲失踪那晚洗衣机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翻到最后一页,1996年7月12日的记录只有一行字:他们要去那个地方,带着黑匣子。
哪个地方她抬头看陈默,发现他正盯着书架最深处,那里摆着个火车模型——绿色的车厢上印着台铁标志,车头编号赫然是Z307。
暴雨在午后突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蒸汽机车博物馆的穹顶投下扇形光斑。陈默带她来到前进型机车前,车头的铜制标牌上,1958的字样被磨得发亮。林夏举起相机,取景框里,陈默的影子与机车重叠,像从钢铁巨兽中生长出来的幽灵。
这辆车跑过厦门到广州的线路,你父亲曾是它的司机。陈默抚摸着车头的扶手,指尖掠过某处凹陷,1988年,他为了避让突然闯入轨道的耕牛,紧急制动导致这里变形。
林夏凑近看,凹陷处果然有不规则的刮痕,像道旧伤。她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发现车身上有行模糊的刻字,被铁锈覆盖着,隐约可见明远&立平和1993.7的字样。
他们是兄弟。陈默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