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亲温柔的叮咛让某种忧虑短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裹挟着温情的力量。
他想起宋染也曾这样催促自己,声音软软糯糯:再写会儿,可以,但一定要先吃饭哦。
妈,林熠放下碗,语气隐忍而温和,我明白你担心我。但我只能这样继续,不停地写,才不会……才不会让记忆淡了。
林母拍了拍他的肩:娘不懂你那些字里行间的事,但你只管写,娘就当自己的儿子在做大事。
林熠苦笑着点头,内心却被母亲无言的支持轻轻托起。
他找出市文学院的征文启事,小心翼翼地将最新写出的一篇作品装入信封,夹杂着某种微微颤抖的希冀。
上午的校园依旧安静,斑驳的光影从法桐树叶间漏下,林熠穿过教学楼的长廊,敲响了陈老师的办公室门。
陈老师正坐在桌前整理一叠散文文稿,见是林熠来访,温和的眼神微带笑意:来啦,有什么新作品进步很快啊。
林熠递上稿件,迟疑片刻才说:陈老师,您说,为什么我的文字总是达不到那种‘打动人心’的力量是不是……是不是我还太年轻,经历的不够多
陈老师仔细翻看几页,沉吟片刻:林熠,写作当然需要积累,但不是只有苦难和失去才叫成长。你现在写的,比以前多了沉静和宽阔。只是,还得学会在叙述里放下自己一些。你写宋染,写得都太近太痛了,反倒少了距离感。真正能被读者铭记的作品,是在自我与世界之间找到一桥柔软的共情。你已经在路上了。
林熠垂下眼睑,似理解又未全懂。
他记得宋染在病榻上的轻语: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你一起走完这条路,你也一定要好好地,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让别人知道。
老师,我会再努力。林熠轻声道。陈老师点点头,把他的稿件夹入厚厚一沓学生投稿里:把‘写给自己’稍微松开点,试着写给这个世界。这是你的坚守,也是成长。
走出办公室时,阳光已变得分外明亮。林熠漫步在校园石阶,偶尔有同学向他打招呼,他回以淡淡一笑,步履带着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一日傍晚,他坐在出租屋里,按着陈老师的话一遍遍修改着新稿。夜色渐沉,他写到一处,忽然停笔,翻出一旁装着宋染旧物的纸盒。
里面有她系着碎花丝巾的照片、小巧的玻璃香水瓶,还有一叠叠泛黄的信纸。
林熠郑重地抽出一张,手指微微颤抖。他轻声朗读那熟悉的笔迹:熠,如你所愿。我也期待你的故事,被远方的人看到……
泪水滑至下颌。许久之后,他抬头,眼中明亮得像湖面反光。他坐下,把所有怀念都转化为字句密密堆叠,不再只是讲述失去时的绝望,而是尝试追问:痛苦之后,人的温柔、怜惜、信念,怎样渗透平凡生活。
到翌日清晨,林熠把完成的新稿小径尽头的灯打印装订,托付母亲带去邮局寄出。
母亲戴着老旧的手套,笑着接过稿件:好,你写得,娘都给你寄出去!
林熠目送母亲出门,心头一阵莫名轻松。他推开窗,让春风扑面而来。窗外的天空有淡淡的朝霞,有新一天的希望,也有染在时光里,似乎永不会褪色的爱意。
那天午后,他再次收到婉转但略带鼓励的编辑回信。
信中说:你的作品叙述之中,有某种细腻的温柔与坚持。不要放弃,继续写下去吧,不要急。
这抹微光让林熠仿佛看见远处隐约燃起的火苗。
他默念宋染的名字,一字一字,像是在呼唤另一个时空的回音。
他明白,从无数个写作的夜晚,从一次次被否定与怀念揉碎的痛苦里,他已然悄然发生改变。
这天夜里,林熠打开台灯,抓起笔,在本子封面慎重地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