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开始整理。也许直面痛苦才能超越痛苦,书上这么说。
食盆还在老地方,里面干涸的水痕形成一圈白色的环。我拿起它时,金属碰撞瓷砖的声音让我一阵恍惚——多少个深夜,我被小来故意推倒食盆的声音吵醒,只因为它想要我陪它玩
玩具箱里堆满了各种小球、羽毛棒和老鼠玩偶。最上面是它最喜欢的那个灰色小老鼠,已经被咬得露出了里面的填充棉。我把它凑近鼻子,还能闻到一丝小来的气味——那种阳光晒过毛发的温暖味道。
我拿起那个被咬烂的小老鼠玩具,突然想起买它的那天——我刚刚被母亲第十三次放鸽子。她答应来陪我过二十五岁生日,却在最后一分钟发来信息:临时有事,钱打你卡上了,自己买点好吃的。
那天我在宠物店橱窗前站了很久,看着里面银灰色的英国短毛幼猫。它把爪子贴在玻璃上,正好对上我的指尖。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当它蜷缩在我颈窝里发出呼噜声时,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母亲身上永远昂贵的香水味不同,那是阳光晒过棉花般的纯粹温暖。
小来成为我生活中第一个不会失约的存在。它在我写稿到凌晨时趴在电脑边打盹;在我因母亲又一次食言而痛哭时,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我的眼泪;甚至在我发烧的那几天,它破天荒地没有半夜跑酷,而是整夜蜷在我发烫的脚边。
最讽刺的是,这只小动物给了我母亲从未给过的东西——无条件的陪伴。母亲会因为我没及时回消息冷战两周,而小来哪怕被我不小心踩到尾巴,五分钟后就又会蹭过来要抱抱。
当我从衣柜深处拖出那件蓝色小毛衣时,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就是这件衣服,那晚我突发奇想给它穿上,它别扭地走了两步就摔倒了,我笑着给它拍照,然后...然后雷声响起,它惊慌失措地冲向窗边...
毛衣上还粘着几根银灰色的毛。我紧紧攥着它,直到指甲陷入掌心。治疗师说自责是悲伤的一部分,但此刻我只想回到那个晚上,关紧窗户,抱住受惊的小来,告诉它一切都好。
当我从衣柜深处拖出那件蓝色小毛衣时,突然想起母亲唯一一次来我家,看到小来时皱起的眉头。多不卫生啊,她说着,下意识地擦了擦刚被小来碰过的裙角,你小时候对猫毛过敏都忘了吗
那天晚上,我抱着小来哭了很久。它不懂人类复杂的亲情,只是用脑袋一遍遍顶我的下巴,直到我终于笑起来。现在想来,或许正是这种纯粹的爱,让我在失去它时崩溃得如此彻底——当全世界唯一不会抛弃我的存在也消失了,我怎能不疯
最后是猫窝。我跪在窗前,手指轻轻抚过那个柔软的圆形垫子。小来总喜欢蜷在这里晒太阳,有时我工作到深夜,抬头就能看到它安稳睡着的背影,那种被陪伴的感觉...
垫子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我掀开它,发现是一个被压扁的纸团——小来生前最喜欢玩的猎物之一。我展开皱巴巴的纸,突然泪如雨下——那是我上个月写了一半就扔掉的购物清单,边缘布满小牙印和爪痕。
就在这一刻,所有压抑的情绪决堤而出。我抱着那堆遗物蜷缩在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为小来,为母亲,为所有我留不住的爱。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摸索着想把纸团塞回猫窝,却碰到垫子下面另一个硬硬的东西。
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我用袖子擦干眼泪,展开那张已经泛黄的便签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像是孩子的手笔:
妈妈别哭,小来爱你
我的呼吸停滞了。这不是我的笔迹。治疗中心里,他们告诉我所有关于会说话的小来的记忆都是幻觉,是我精神崩溃的产物。但这张纸条...
我翻来覆去地检查,纸角有一个小小的爪印,像是沾了墨水按上去的。记忆突然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