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札,阳光透过槐树叶隙,在纸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兄,李夫人,有失远迎。杜墨拱手行礼,蓝布长衫洗得发白,却掩不住那股书卷气。
杜兄客气。李修文还礼,这便是你说的前人手札
正是。杜墨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此乃元代赵孟頫《洛神赋》残卷,虽只余十二行,却足见其笔法之妙。
我站在李修文身后半步,眼睛却忍不住往那卷轴上瞟。赵孟頫的字圆润流畅,如行云流水,与颜真卿的刚劲截然不同。
李夫人也懂书法杜墨突然问我。
我看了李修文一眼,见他微微颔首,才轻声道:略知一二。赵字似绵而实劲,外柔内刚,正如这《洛神赋》文意,婉约中见风骨。
杜墨眼睛一亮,夫人高见!不知夫人可曾习字
内子近来在临《多宝塔碑》。李修文代我回答,语气中有种奇怪的骄傲。
颜体固然好,但女子习字,或可从卫夫人《笔阵图》入手,更为适宜。杜墨说着,从屋内取出一本装帧朴素的小册子,此乃在下手抄的《笔阵图》注解,若夫人不弃,可作参考。
我迟疑地看向李修文,见他再次点头,才双手接过,多谢杜公子。
观摩完手札,杜墨又取出几册诗集与我们共赏。不知不觉间,话题从诗文转到了时政。李修文与杜墨辩论不休,我则安静地听着,偶尔为他们添茶。
李兄明年春闱有望,何必再等三年杜墨突然问道。
李修文摇头,家父年事已高,家业需人打理。况且...他看了我一眼,子嗣未立,远行不妥。
我低下头,脸颊发烫。成婚五年无出,在大同这样的地方,是妻子最大的失职。
李兄此言差矣。杜墨正色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为家事所困若因循守旧,错失良机,岂不可惜
李修文皱眉,杜兄尚未成家,不知其中牵绊。
非不知也,是不为也。杜墨笑道,在下以为,夫妻本当相互成全。若夫人贤惠如李夫人,必不忍见夫君蹉跎壮志。
这话说得大胆,我和李修文都愣住了。在大同,妻子不过是丈夫的附属品,何来相互成全之说
回程的马车上,李修文一直沉默。我忐忑不安,生怕杜墨的言论惹恼了他。
你觉得杜墨此人如何他突然开口。
我一惊,谨慎地回答:杜公子才学过人,只是...想法有些特立独行。
他十五岁中秀才,本该前途无量,却因不肯逢迎学政,屡试不第。李修文望着窗外,如今家道中落,靠卖字画为生,可惜了一身才学。
我没想到杜墨竟有这样的遭遇,难怪他的诗中总有一股郁愤不平之气。
他今日所言...李修文转向我,你怎么看
我心跳加速,不知他是在试探我还是真心询问。妾身...妾身以为,相公才学不输杜公子,若因家事耽误前程,确实可惜。
你也觉得我该明年赴考
妾身不敢妄言。我低下头,只愿相公得偿所愿,无论作何决定,妾身都当尽心支持。
李修文久久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他只说了一句:知县大人的贺诗,别忘了准备。
第六章
诗心
知县的贺诗我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总不满意。既要颂扬政绩,又不能太过谄媚;既要体现才学,又不能显得卖弄。一连三日,我茶饭不思,连婆婆都看出了异样。
听说你在作诗用膳时,婆婆突然问道。
我筷子一抖,一块豆腐掉在桌上。回母亲,相公让我试着写一首贺诗...
写好了吗
还...还没有。
婆婆哼了一声,修文也真是,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