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泪水中的高飞远扬
不出来吗?那就永远别出来!”孙权派人用土封上张家家门。“我正打算不出家门一步!”张昭竟着人在门里多封了一层土,以明心志。而后公孙渊果然杀使背盟,事实证明了张昭的远见。孙权多次派人探望,张老爷子都不起身。没奈何孙权假装路过,把车停在张府门前,高呼“张公”,张昭只让儿子出来说了声“家父病重,无法觐见陛下”;恼羞成怒的孙权索性放火烧门,想逼他出门;张昭却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存心要做介子推;眼见火势越来越旺,再烧下去真要出乱子,孙权只好命人取水灭火……看到这,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失颜面啊!”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令君主担忧,是臣子的耻辱;令君主受辱,做臣子的只有一死以报)。”赵直笑道,“皇帝做到这份上,张子布再倚老卖老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张家儿郎连哄带骗把老爷子从床上扶起来,抬上孙权的车,孙权将张昭载回宫,又是一通抱头痛哭……”
“呃……”
“是久在汉国、阅尽汉事的你想不到的吧?”
“确实。好吧……多谢,这一段大可补入《张昭传》,发后人一笑。”我说,“多年镇守后方、声望居群臣之右的张昭虽然没能实至而名归——如愿做到吴国丞相,也算是无病无灾、终老天年;在生性凉薄孙仲谋手下谋生,别人可没张昭这么幸运。”
“你意有所指?”
“我还没忘记你第二个问题:谁是或可宽谅之人。”我给出答案,“也姓张:张温张惠恕。”说着递给他一篇完稿的《张温传》,“这个人你应该有所耳闻,他是汉、吴重修盟好时江东派来的第一位高级使臣,诸葛丞相认为他才识俊逸,对他日后之败亡也感到迷惑,苦思数日,方才了悟。”
“悟出什么了?”
“‘其人于清浊太明、善恶太分。’这是丞相叹张温的原话。多少有点子叹史鱼的味道,不同的是孔子是在褒奖直臣,丞相的评价则含有遗憾的意味。”我指点史传给赵直看,“《张温传》里我夹杂了另一个人:暨艳的小传。撰写时常想:若这些人在季汉供职,情况兴许完全不同。暨艳是张温的好友,性情极为刚毅果敢,嫉恶如仇。他深恨江东政治混乱,有意澄清吏治。在张温大力举荐下,暨艳累迁至尚书。喏,随后的举措就像这样,”直接引用写好的文字比较方便,也有利于赵直即时对史书进行直观评价,“‘弹射百僚,核选三署,率皆贬高就下,降损数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贪鄙、志节污卑者,皆以为军吏,置营府以处之。’(暨艳弹劾百官,考核选拔三署的官吏,每每把身居高位者连贬数级,保留原职的人不到十分之一。他将贪婪、卑鄙、志节污浊之人都派去军营当小吏,设置营府安置他们。)”
“简约有力。”赵直赞道,“我本担心写江东时你会有所懈怠,不料笔力越发刚健。看到这就能猜到这人一定不得善终。没有崇高的人望、昭着的功勋,只凭方刚血气、天真志望便对积年时弊指手画脚、臧否人物,这小子愚蠢至极。”他随手往后翻了翻,“果然!怨声载道、被迫自杀。”
“张温受暨艳牵连,被罢归故里。虽然骆统屡屡上书为张温求情,孙权还是没有听从。”
“你是说孙权应该宽宥张温?”魇师这句问话于我听来,实在相当怪异: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吗?张温年轻有才,正是可以留给子孙的国家栋梁。为证实这一点我搬出了江东股肱之臣:顾雍与张昭对张温的评价。
仅闻其名、未见其人时孙权问群臣:“张温堪比今世哪一位俊才?”大司农刘基回答:“可与全琮媲美。”时任太常的顾雍反对说:“刘基你还不够了解张温,这个人,今世无人可比。”不久孙权召见张温,与他谈论时政,大是赞叹。随后张温出殿,张昭拉着他手道:“老夫在您身上寄托厚望,您应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