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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栋的刑部大堂里激起细微回声。柳长青跨进门槛时,靴底叩击汉白玉地砖的声响格外清亮

    ——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目光扫过堂前明刑弼教的匾额,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苏州府衙外,亲眼看见翁滨二如何捏着女儿云英的手腕往梁恩赐的花轿里塞。

    那是暮春的雨巷,青石板泛着冷光。翁滨二的绸衣沾着泥点,手指掐进云英腕子上的朱砂痣:施家那病鬼早断了气,你当自己还是诰命夫人柳长青藏在茶寮二楼,袖中

    Recorder(现代录音器)正簌簌转动,楼下传来云英压抑的啜泣,混着梁恩赐随从腰间金镶玉牌撞击的脆响

    ——

    那是南京守备太监的亲信,腰牌上的蟒纹刺得他眼眶发烫。

    此刻站在刑部大堂,柳长青从袖中取出用油纸包裹的证据。最上面是施家账房先生的手书,记录着施守训为翁云英购置的和田玉簪、织金翟衣,共计五十八件,折价五十五两七钱三分。纸页间还夹着片干枯的茉莉花瓣,是云英偷偷塞给他的

    ——

    她说这是施家后院的花,比翁家老宅的开得都盛。

    启禀尚书大人,柳长青单膝触地,声音如北疆冰河般冷硬,翁滨二在苏州牙行经营期间,曾伪造三十余张茶引,私贩官茶八千斤。其偷税记录已移送都察院,他顿了顿,余光瞥见左侧廊下闪过的飞鱼服绣纹,那是纪纲的亲卫,而其强嫁女儿之时,施守训灵柩停厝正堂未满二十七日,香炉里的香灰尚温。

    吕震的指尖在《大明律户律婚姻》卷页上划过,停在居丧嫁娶条:若居父母及夫丧而身自嫁娶者,杖一百。他抬眼望向阶下的翁滨二,那商人正缩在枣木围栏后,靛青缎面马褂皱得像团隔夜冷饭,鬓角新添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灰气。

    翁滨二,吕震掷下诉状,竹简撞击桌案的脆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飞远,你说施守训生前同意以女抵债,可有婚书为证

    翁滨二喉结滚动,偷瞄向堂外。昨日夜里,苏州府同知派人捎话,说南京那位(暗指纪纲)不希望案子闹得太响。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要开口,却见柳长青往前半步,腰间绣春刀的吞口在晨光中闪过寒芒。

    婚书在此。柳长青从怀中取出泛黄的宣纸,展开时故意抖得哗哗响,但律法有云,诸卖良为奴婢者,杖一百,流三千里。翁滨二以八百两白银将女儿作价,与卖身为奴何异他忽然提高声音,惊得阶下衙役手中水火棍差点落地,且施守训病逝当日,翁云英已着孝服举哀,翁滨二却在三日后收下梁恩赐的聘礼,此等行径,与掘坟盗骨何异!

    翁滨二扑通跪下,前额磕在砖缝里:大人明鉴!那施家欠我商银,本利相加足有一千二百两

    ——

    住口!吕震拍响惊堂木,施守训临终前已着人变卖田产偿债,你却扣下契书,谎称债额不清,分明是借机逼娶!他转头看向陪审的刑部侍郎,按《大明律》费用受寄财产条,当追还所吞本息,然念及契约已成,财礼可不予追究。但居丧改嫁一事......

    堂外忽然传来喧哗。柳长青侧目望去,只见施钦扶着拐杖站在月洞门外,面容比三个月前更瘦,青衫洗得发白,腰间系着的孝带却干净笔挺。他身后跟着施家旧仆,手中托着朱漆盘,里面摆着翁云英的翟冠霞帔,金线绣的牡丹已有些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施家娶亲时的排场。

    申时三刻,刑部后衙的笞场。翁滨二被按在枣木长凳上,屁股上的绸缎裤子已被褪去,露出松垮的皮肉。执刑的皂隶握紧水火棍,棍身上的朱红漆纹在暮色中像道凝血。

    柳长青站在廊下,看着施钦从衙役手中接过五十两补偿银

    ——

    那是用红绳捆着的碎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施钦的手指在发抖,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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