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地盯着外面等候区寥寥无几的人。
盛建军几乎是撞开急诊楼大门的。他浑身湿冷,沾着泥泞和雪水,头发凌乱,脖颈处的红疹在惨白灯光下更加刺眼。他冲到抢救室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冰冷塑料排椅上的弟弟盛建国。弟弟比他小五岁,此刻佝偻着背,双手死死地抱着头,肩膀在无声地剧烈耸动。
建国!盛建军冲过去,声音嘶哑。
盛建国猛地抬起头。他双眼红肿,布满血丝,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到盛建军,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压抑的悲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盛建军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哥!你可算来了!爸…爸他…医生…医生说出血量很大…很危险…让…让签字…病危通知…
他语无伦次,颤抖的手指指向抢救室旁边护士站的方向。
盛建军的心沉到了谷底。他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看去,护士站的台面上,放着一张薄薄的纸。他踉跄着走过去,手指颤抖地拿起那张纸。
病危通知书几个黑色加粗的宋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下面是一行行冰冷的医学名词和描述:大面积脑干出血…深度昏迷…生命体征不稳定…随时可能呼吸心跳停止…
家属签字!一个戴着口罩、只露出冷漠双眼的护士催促道,将一支笔拍在台面上。
盛建军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笔。他看着那张纸,看着那宣告父亲生命垂危的冰冷文字,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像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才勉强控制住颤抖,在那张象征着绝望的纸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用尽全身力气在刻划。
签完字,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在弟弟旁边的塑料椅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裤子传来。兄弟俩并排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和盛建国偶尔无法抑制的、低低的啜泣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抢救室门上那盏红灯,像一个沉默的、无情的倒计时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盛建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似乎塞满了无数破碎的画面:父亲在田里佝偻的背影,父亲送他外出打工时塞给他皱巴巴的几十块钱,父亲在电话里反复的叮嘱……还有那该死的AB型,那架黑色的钢琴,女儿恐惧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小时。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眼神疲惫。
盛建军和盛建国像触电般猛地弹起来,冲到医生面前,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医生,充满了绝望的期盼。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凝重的脸。他看了看兄弟俩,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疲惫:出血位置太深,压迫了生命中枢…我们尽力了…进去…见最后一面吧。准备后事。
最后四个字,像四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盛建军的心上!将他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盛建国死死扶住。
爸!盛建国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哭喊,挣脱盛建军的手,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抢救室。
盛建军只觉得双腿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步都重逾千斤。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挪进了那间弥漫着浓重血腥味和死亡气息的抢救室。
病床上,父亲盛有田静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旁边发出单调嘀嘀声的冰冷仪器。他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嘴唇微微张着,只有胸口极其微弱地起伏着,显示着生命最后的、顽强的挣扎。曾经那个沉默坚韧、如山一般的父亲,此刻脆弱得像一张随时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