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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灯骤然熄灭——在狂风暴雨猛烈的撕扯下,老旧线路经受不住冲击,断电了。

    整个厂区瞬间沉入了纯粹的、浓稠的黑暗深渊。

    机器轰鸣戛然而止。短暂的死寂被各种杂音迅速填充——远处似乎有人在惊慌地叫喊,脚步声变得密集混乱,有人摸索着奔跑。工人们正匆忙收工。浑浊的水汽混杂着泥土和生锈铁皮的味道,疯狂地涌入这突然变得寂静空旷的巨大空间。

    快!从东边小门走!

    班长粗哑的声音隔着一个车间传来,带着一种焦急的嘶力。接着便是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向着那唯一远离我们、尚且没有被水灌入的门口涌去,像退潮般消失在轰鸣的雨声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骤然跌进冰窟。慌乱瞬间攥紧咽喉。白杨路……回家必经的大陡坡……暴雨冲刷下会变得何等泥泞滑溜。那条路对于我,一向都是必须小心翼翼、步步维艰的挑战。此时此刻,它化身为一片根本无法逾越的、随时会吞噬人的泥泞沼泽。

    手指因骤然绷紧的紧张而微微发抖,指腹下的木胚瞬间失去了所有可辨识的轮廓。茫然四顾,四周只剩下无边无际、带着恐慌滋味的黑暗。机器巨大冰冷的轮廓仿佛变成蛰伏的兽影,无声地蹲伏着。那从未完全停歇过的大脑背景噪音瞬间化为空洞的白噪,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一种异乎寻常的动静刺破了浓墨般的黑暗——那声音并非来自预想的方向,它突兀地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响起,异常清晰。

    是沉重的木箱被挪动、急促摩擦水泥地的刺耳声响。

    紧接着,一道极快、带着某种不顾一切决绝的身影,猛地撞破了那片凝结了数月的安全距离。我甚至能感觉到一小股因他动作带起的、携带着浓重木屑和药味的风扑向我的方向。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冰冷的指节,湿凉的掌心,皮肤上带着某种粗粝的纹理感,紧紧圈住我的腕骨。那瞬间的接触像一块冰坠落在滚烫的铁板上,引起一阵剧烈的、不可控的战栗,顺着脊柱猛地炸开。

    我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猛缩。

    不……

    一声短促沙哑的气音挣扎着从他喉咙里挤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那圈锢着我手腕的力量因我的退缩又收紧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蛮力,却没有进一步伤害的倾向。

    随即,那只冰冷的手猛地松开!

    但它并没有消失,而是急切又笨拙地向下移动,重重地覆盖在我同样冰冷僵硬、紧攥在木胚上的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覆盖的瞬间,他冰冷颤抖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擦过我的手背上那条凸起的、细长的旧疤痕。那是童年一次意外留下的印记,平日里连我自己都很少想起。此刻,疤痕下的神经末梢却在那冰冷的触碰下骤然苏醒,如同被引信点燃——一种奇特的、微弱的针刺感混合着冰麻瞬间窜起。

    这一次,我没有再退缩。

    然后,他用那只覆盖在我手上的手——动作极其僵硬,透着一股多年未曾与人接触的生涩和恐慌——开始急促地、毫无节奏地敲打我的手背。

    笃,笃笃。笃笃笃……

    急切,凌乱,毫无章法。每一个敲击都像是心脏被外力强行压迫出来的鼓点,带着他掌心里无法抑制的战栗,以及一种濒临窒息边缘的恐慌。指骨的坚硬和皮肤的冰冷隔着薄薄一层血肉敲在我的骨头上,混乱的节奏杂乱到近乎痉挛。

    他在说什么是恐惧这黑暗还是……别的什么

    我所有的感官瞬间被那冰冷的手背上疾风骤雨般的敲击占据。心跳得如同在铁砧上被疯狂锤打。整个世界浓缩成这手背上传递来的无序震颤。必须听懂!一定要听懂!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意念近乎贪婪地攫住了我,驱使所有神经高度集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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