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就在这时,一点柔和的暖光亮了起来。不是刺眼的主灯,而是他放在床头的那盏小小的蘑菇台灯。沈浅月不知何时悄悄走过去,小心地,按下了那个他教过她的开关。橘黄色的灯光,像一小团暖融融的火苗,驱散了床前一小片黑暗。
周延被这光线吸引,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过去。女孩正赤着脚,无声地走回来,手里捧着他的水杯(水是新接的,还冒着微弱的白气),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桌角,杯垫正正好好。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在回到自己的沙发角落前,极快地、近乎无声地向他行了一个有些走样的古礼(更像是微微屈膝),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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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就安静地缩回毯子里,像从未离开过。只是那盏特意为他点亮的台灯,那杯温热的水,还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轻柔的动作轨迹,像无声的暖流,缓缓注入周延被焦虑冻僵的四肢百骸。那种无需言语的纯粹关怀,让他习惯性紧绷的脊背第一次,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点。
然而,这难得的宁静时刻并未持续多久。沈浅月的存在成了新的负担——黑户。
周延尝试跟关系尚可的哥们提了一句家里来了个远房表妹,丢了证件。
对方在电话里笑得嘎嘎的:远房表妹还古装Cospy你编故事也整点时髦的行不行哥们儿,醒醒,大清早亡了!要不你拍段视频给我鉴定下
周延默默挂断了电话。求助网络他都能想象出会掀起多大的无意义波澜。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
几天后,存粮告罄。周延不得不硬着头皮带沈浅月出门,去小区附近的小超市。
沈浅月坚持穿了一套周延网上买的、模仿汉服款式但材质粗糙很多的棉麻常服。衣服样式依旧突兀,但好歹算正常衣服。她小心翼翼地把长发挽了个简单的髻,插了根周延母亲忘在这里的一根旧木簪。即使这样,走出单元门时,清晨的阳光和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还是让她瞬间紧张得同手同脚,下意识地想去拽周延的衣袖,又在碰到之前缩回了手。
过马路时,一辆电瓶车按着喇叭飞驰而过。哔——尖锐的鸣笛如同利刃。
啊!沈浅月惊叫一声,条件反射般猛扑到周延身边,像只受惊的猫。周延赶紧稳住她。没事,那是车在叫人让路。他低声解释。
车……吼叫……沈浅月脸色煞白,惊魂未定地喃喃自语。
到了超市门口,自动感应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
沈浅月猛地刹住脚步,惊恐地盯着那透明的门扉:门……动了!吞人的口!
周延拉着她胳膊带她进去:别怕,这叫自动门。跟电梯一样,是便利……
话没说完,一个妈妈推着婴儿车正巧通过出口感应门。门开了又合上。
沈浅月看着那吞人又吐人的门,又看看眼前琳琅满目的货架、明亮的灯光、穿着各异的人群,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格格不入的恐慌。她紧紧贴着周延,每一步都迈得极其小心,仿佛走在布满陷阱的雷区。
在生鲜区挑苹果时,周延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异样。他假装不经意地回头。
几个货架之外,一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男人,正佯装挑选纸巾。那人帽檐压得很低,身形挺拔,站的姿态过于标准,与周围慵懒的顾客格格不入。在周延看过去的瞬间,那人的视线似乎正从他们这个方向移开。
是巧合吗
就在周延心生警惕的同时,他身边的沈浅月猛地揪紧了他的衣角。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比刚才听到汽车喇叭时还要苍白几分。
周……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而是空洞地、异常警觉地扫视着整个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