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子在空中散页,雪白的纸张雪花般飘落。
顾屿看着那些飘落的纸页,突然笑了。
那笑声让我毛骨悚然——轻盈,愉悦,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别怕。他对林深说,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婴儿∶我哪儿都不去。
林深颤抖着抱住他,像抱住一具即将消散的幽灵。
而我看着顾屿从林深肩头伸出那只曾经画出《荆棘鸟》的手,在空气中无声地画着圆圈,一圈又一圈,像某种没有出口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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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灯塔的召唤
顾屿的复诊报告静静躺在我的邮箱里。
附件扫描件上,创伤后解离性障碍的诊断结果被黄色高亮标注。
我盯着那行专业术语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映出我疲惫的倒影。
窗外暴雨如注。
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极了那天顾屿在钢琴上弹错的音符——精准、冰冷、毫无生命力。
我删掉了邮件。
……
林深的电话不知多少次在多少个深夜里响起。
在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我心中涌现出一股烦闷。
我厌倦的到底是电话,还是无法帮助成功的自己。
……上一次见面,是顾屿在沙发上蜷缩成胎儿姿态的那晚。
他问起你。林深的声音沙哑∶说想看你推荐的画展。
背景音里有电视的嘈杂声,和轻微的、规律的金属碰撞声。
他在做什么
拼图。林深的语气突然活泛起来∶三千片的星空图,已经拼了两天。
金属声是顾屿的银链碰到拼图盒的声音。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他坐在地毯上,刘海垂落,左手腕的追踪器在灯光下闪烁,像一条美丽的镣铐。
我就不去了。我说∶最近在赶稿。
沉默。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
你知道他昨天做了什么吗林深突然问∶他烤了柠檬派,那次吃的那种。
我握紧手机。
这是顾屿曾经最拿手的甜点,但在自杀未遂后,他再没碰过烤箱。
好事。我听见自己说。
他放了太多盐。林深轻笑∶把糖罐和盐罐搞混了……多可爱。
可爱。
这个词像刀片划过神经。
我想起顾屿曾经精准到毫克的配方笔记,想起他为了调出理想的釉色反复试验三十次的执着。
那个会因为画错一笔撕掉整张画的人,现在可爱地混淆了糖和盐。
心理咨询还在继续
当然。林深顿了顿∶不过张医生说……有些创伤可能是永久性的。
电视声音突然变大,是天气预报在说明天的暴雨警报。
金属碰撞声停了,传来顾屿模糊的询问。
程哲说他没空。林深捂住话筒说了句什么,又转向我,你要不要和他说……
不用了。我打断他∶替我祝他拼图愉快。
挂断后,我打开抽屉。
顾屿送我的《血与白花》还躺在那里,画中两只交握的手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尤为刺眼。
我用旧报纸把它包起来,塞进了书架最底层。
……
画廊的开幕酒会上,我遇见了周扬。
他比照片上沧桑许多,胡子拉碴,手里攥着一本展览画册。我们站在角落,看着人群围绕《荆棘鸟》系列赞叹不已。
他来过。周扬突然说∶上周三下午。
香槟杯在我手中倾斜,酒液打湿袖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