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阳。
他看见座位上多了一本书。
《山水未归》。
他翻开扉页,第一句是:
在我未能赴约的那一日,你仍是我唯一想见的人。
他忽然明白,有些人不是真的在等谁,他们只是需要有一个出口,把未能说完的话、未能完成的愿、未能走到终点的路,好好地,说一遍,走一回。
叶南歌走了。
她不是离开,是终于抵达。
第三章:林予
林予总在白天弹琴。
他住在镇西边的一间废弃小学里,那儿的校舍破败,教室门框半塌,操场上的白线已经褪色。但每个中午,钢琴声就会从那栋教学楼最靠河的一间教室飘出来。
不是广播里那种整齐、标准的演奏,更像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弹,偶尔错音,偶尔停顿,但每个停顿都像是呼吸,一次次将人拉进某种情绪的湖泊。
季川第一次听到,是在第二章故事的尾声——叶南歌离开的第二天,镇上格外安静。他沿着河边走,琴声就在雾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穿过了山水。
他站在那间教室的窗外,没敢惊扰。直到第三天清晨,旅馆老板突然说:你总去车站,怎么不去镇西林予那孩子应该会喜欢你。
林予
最年轻的一个。他啊,是白昼来的。
——
林予十五岁。
他第一次见季川,是在河边。
那天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上衣,鞋是断了边的帆布鞋,头发很乱,像刚醒来。身上背着一把吉他,但琴弦已经锈了,音色嘶哑。
他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嘴里咬着青草,像某种顽皮却清醒的野生动物。
你是新人。林予一眼就看出,身上还有‘现实’的味道。
你也是季川问。
嗯。他没解释,不过我是自己来的,不是别人叫我来的。
他像是对什么事都不在意,又好像一切都了然于心。
季川渐渐了解到,林予不是死在现实的人。他是跑出来的。
——
林予原是城市中的一个寄宿生。母亲早年离家,父亲酗酒家暴,学校是逃避现实的唯一出口。他成绩普通,性格孤僻,但天赋音乐,喜欢用各种废弃材料自制乐器,自己写歌、弹奏。
有一天我在学校练琴,琴房外的女同学说我弹得像疯子。他说这话的时候轻轻地笑,似乎并不太在意,我本来就不想让人听见。我只是想……弹给我自己听。
一次深夜,他从琴房走出来,耳机里放着自己录的旋律,走过一条没有灯的天桥,忽然脚一滑,从桥上摔了下去。
他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洛河镇。
没有声音责备,没有人催作业,也没有谁说他是异类。
只有一个空空的教室,一架旧钢琴,一扇可以望见整条河流的窗。
我没死。林予强调,我只是暂停。
——
林予对季川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你跟他们不一样。他说,他们总是找过去的人。你不是。
那我像什么
像……找出口的人。他咬着吸管想了想,你像是在梦里掉头的那个人。很多人不愿意掉头,因为怕再也回不到原地。
你不怕
怕啊。他低头看水里的倒影,但更怕原地不动。
那天,他们在教室外的台阶上坐到很晚。林予弹着吉他,唱自己写的歌:
我在梦里搭了一座桥
从你那头走到我的心跳
可桥下是海,是深夜的潮
我怕你走到一半
就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