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渡来镇子的第七年。
他是少数没有模糊记忆的人。他记得自己的职业、亲人、失误与悔恨。他也清楚这里是什么。
镇子是一个‘缝隙’。他有一次告诉季川,夹在现实和死亡之间的灰地带。
那我们是什么
没死透的人。他平静道,也没活清楚。
所以才会留在这。
是。他端起一杯药茶,这里收留的,是还留有‘执念’的人。
那你……还执着什么
林渡望向远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想知道她有没有恨我。
——
他从不看钟楼时间,只看人身上的病。
有人梦魇缠身,他开安神药;有人哭而不语,他开草药汤;有人反复走同一条路,他说:换个方向。
他像是一位不言劝、不言医、却无声渡人的摆渡人。
你知道自己不能永远留在这里吗季川有次问。
林渡点头:所以我做我能做的。
等什么
他笑了笑:等一个答案。她若说‘我不怪你’,我就走。
但她不在镇上。
我知道。他轻声,但也许……她在某个人的故事里。
——
姜晚棠离开的夜晚,林渡是最后一个进图书馆的人。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翻开她留下的那封信。
看完后,他没有说话,只将信纸轻轻放入袖中。
从那天起,他每天傍晚都会上钟楼最顶层,点灯写信。他开始记录别人未说的话,也记录自己的。
他对季川说:我想学她的方式,写‘最后一页’。
你终于想告别了吗
他点头,神情温柔:她让我明白——人不一定等到回应,才可以原谅自己。
——
某天清晨,钟楼没响。
镇上人聚到钟楼下,林渡没下来。
诊所门口挂着一张纸条:
药在架上,病自己会好。
我若未归,是去找那一句话。
——林渡
有人说他终于放下了。
也有人说,他只是换了个地方等。
第六章:旅人
他第一次出现在镇上的时候,是在一个无风的午后。
没有人记得他是怎么进来的。他仿佛突然就出现在河堤尽头的榆树下,背着一个旧旧的帆布包,穿着有些褪色的黑色风衣,眼神清明、却不属于这里。
姜晚棠还在的时候,曾为他写下一段话:
他像一本未开封的书。你知道封面很美,却不知道是否值得翻开。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镇上的人叫他——旅人。
他也从未否认。
他不住镇中,不住山下,也不住图书馆。他的居所是一辆停在老戏台后的小篷车,车窗破了一个角,用塑料封着。他常常出现在意想不到的角落,像水面映出的倒影——你盯着它看,它便不见了。
最令人不解的是——他可以离开镇子。
镇外那条通向大世界的石桥,对镇民来说,早已成了禁地。桥的尽头,是浓雾,是未知,是他们再也到不了的地方。
可旅人常从那里回来。
带着外面的报纸、新写的书信、偶尔还有一只春天的风筝。他从不解释外头的世界,也不鼓励谁尝试离开。
你为什么能走有人问他。
他笑了笑,反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大多数人沉默。
因为他们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还想回去。
——
旅人和季川是在图书馆二楼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