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理的微信里夹着三枚加粗感叹号:帕拉梅拉,顶配,现车!对话框秒回好的陆先生,六个字在视网膜上烙出滚烫的印痕。
4S店的香氛系统喷出雪松味雾气,销售总监亲自端来牙买加蓝山咖啡。他袖扣的反光晃在我眼皮上,像极了当年李慕白学生卡挂链的廉价水钻。陆先生要不要试试星空顶他弯腰时,我看见他后颈贴着膏药——昨晚应该陪客户喝到凌晨。
手机突然跳出母亲的信息:你二舅说老宅产权......后面跟着59秒语音方阵,不用点开就知道是二十年前的陈年官司——父亲被钢筋洞穿的右腿在急诊室汩汩渗血,二舅踩着满地黄泥闯进祖宅,房本上歪扭的陆建军被涂改成他儿子的名字。那年我攥着省物理竞赛金奖证书缩在门后,听见他啐着槟榔渣说:读书顶个卵用
小杂种还敢回来记忆突然被冷水浸透。十二岁暑假,二舅儿子穿着崭新耐克将我推进青苔密布的水缸,他晃着新买的耐克鞋,你们城里人不是讲究素质吗漂着绿藻的水灌进鼻腔时,我死死攥着那本省赛奖品已经记不得什么名字的精装书本,书页上市长题写的明日栋梁正在化开。
村口小卖部的冰柜嗡嗡作响,老板娘正往过期矿泉水上贴新标签。她儿子蹲在门槛啃老坛酸菜面,塑料叉子指着我笑:大学生回来啃老了他校服胸口还沾着去年我给他补习时划的圆珠笔印。
当三辆黑色宾利碾过村口晒谷场时,二舅正握着杀猪刀在院里剁年猪。戴金丝眼镜的诉讼专家将泛黄的房契拍在八仙桌上,他手里杀猪刀咣当掉进猪血盆。外...外甥,暗红液体溅上他开线的解放鞋,他盯着我身后劳斯莱斯的飞天女神标,小时候闹着玩......
晒谷场上看热闹的村民举着智能手机拍摄,王寡妇的抖音直播突然涌入万人围观。她五岁孙子正用我送的乐高积木搭房子,塑料砖块压住了满地鸡屎。
是挺好玩。我接过村长递的茶,风轻云淡的吹开表面的浮沫,所以我把老宅改造成了流浪动物救助站,明天会有三十只藏獒入住。
这时,父亲的话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要冷嘲热讽的话:小明啊,你张叔听说你发达了,想借二十万给他儿子娶媳妇......
张叔儿子在县城KTV当服务生,去年用假茅台灌醉投资人骗到五十万启动资金。这事还是他醉酒后亲口说的,当时他镶着金牙的嘴正对着我喷酒气:读书不如认大哥!
爸,您记不记得张叔说装卸工日薪八十我抿着茶吁吁地吹着热气,二十万等于2500个工作日,按每天工作时算,张公子婚后每天来给我擦两小时皮鞋,七年半就能还清。我这老爹,确实太好面子了,有些事还是应该提前提点提点他。
父亲尬笑道呵呵,那算了那算了,其实你张叔也不急......
母亲悄悄把咸菜缸往阴影里挪了挪——那是她准备给我带回上海的。缸沿还刻着我高考分数,盐霜正慢慢腐蚀着市状元三个字。
暴雨再次降临那晚,我坐在汤臣一品顶层擦头发。王姐的语音消息带着哭腔:小陆啊,上次是姐不对,我侄女刚考上中戏......我低头给脚边的柴犬系上珍珠项链——上周刚在佳士得拍下的南洋金珠,颗颗比王姐脖子上那串大两圈。
物业管家送来干洗好的衬衫,袖口重新缝上了金线绣的姓名缩写。洗衣单备注栏写着:已按您要求保留第三颗纽扣原缝线。那团泡面渍如今被精心装裱在琉璃罩里,和威尼斯双年展的藏品并列摆在玄关。
此刻帕拉梅拉铂金版正安静泊在地库,碳纤维尾翼凝结着昨夜暴雨的水珠。私人理财团队的报表在iPad上泛着冷光:三千万家族信托像精密齿轮咬合运转,五千万离岸资产在开曼群岛沉睡,八位数流动现金在瑞士账户吞吐呼吸。当我用钢笔划掉修祠堂预算改签乡村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