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省城和平路37号,原先是国民党的军统站,后来改成了……他顿了顿,改成了儿童医院。我浑身一颤,想起婶子说过,阴物最怕孩子的阳气。弟弟却抓住我的手,掌心暖烘烘的:姐,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治我的办法。
木轮车轱辘声再次响起时,我们已经坐在车上。王婆塞给我们一包干粮,里面夹着张纸条:子时莫过桥,卯时需食阳,巳时勿近水,酉时归灯火。弟弟靠着我睡着了,嘴角还沾着桂花糖渣,我摸着兜里的两半玉佩,忽然听见老周头低声说:姑娘,到了省城,去城西的旧货市场,找个卖糖画的瞎子,他手里有你婶子的东西。
车帘掀开一角,我看见月光下的四合院渐渐缩小,女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新的襁褓,正轻轻摇晃。襁褓里的孩子发出细碎的哭声,和十年前那个血月夜一模一样。老周头的蓑衣还在滴水,水滴在青石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流向巷子深处的古井。
不知过了多久,木轮车停在城门口。老周头递给我个油纸包:天亮前别打开,记住,去了省城别惹麻烦,尤其是穿黑皮鞋的人。他转身推车消失在晨雾里,我这才发现他裤脚沾着水草,像是在水里泡了整夜。
城门上方的灯笼还亮着,安远门三个大字被晨雾洇得模糊。弟弟醒了,指着远处的高楼:姐,那儿有灯,好亮。我攥紧玉佩,想起婶子说的那里有光。或许在那片灯火里,我们能找到真正的慈心,能让阴物归土,让生者安宁。
朝阳爬上城墙时,我们走进了省城。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卖豆浆的摊子冒着热气,油条在油锅里翻滚,发出滋滋的响。弟弟盯着油条咽口水,我想起王婆的干粮,刚要拿出来,忽然看见对面街角站着个穿黑皮鞋的男人,他戴着墨镜,领口别着枚银质徽章,正是老周头说的那种人。
男人转身走进巷子,我鬼使神差地跟上。巷子里有个卖糖画的摊子,摊主是个瞎子,正用勺子舀着糖浆在石板上画龙。姑娘,要什么瞎子头也不抬,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弟弟这颗痣,像睚眦。
我浑身僵硬,弟弟却凑近了看:爷爷,我要条龙。瞎子笑了,糖浆在石板上画出蜿蜒的线条,最后在龙爪处点了三点——正是三角状的黑痣。画完后,他从抽屉里摸出个小布包,塞进我手里:刘婶子托我给你的,她说‘慈心渡’现世,该让你们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布包里是张泛黄的报纸,日期是1945年8月15日,头版头条写着日军投降,山城光复,配图是一群士兵在街头欢呼,其中一个士兵抱着个婴儿,左眼角有颗黑痣,怀里还揣着半块玉佩,正是慈心渡的另一半。
弟弟忽然指着报纸角落:姐,你看这个人。照片边缘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耳垂上坠着珍珠耳环,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上盖着块红布,上面绣着慈心堂三个字。我忽然想起四合院的姨,想起她脚踝上的铜钱,那正是1945年的年号。
瞎子收拾摊子,竹竿敲着石板:姑娘,记住,慈心不是烂好心,是明知对错,却仍要护着该护的人。他转身拄着拐杖走远,木棍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响,像极了接生铺里的梆子声。
怀里的弟弟突然打了个寒颤,我这才发现他小腿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冰晶状的血珠掉在地上,竟化作了一朵朵小莲花。远处传来钟楼的钟声,卯时已到。我摸出王婆的干粮,咬下一口,里面夹着桂花和陈皮,甜中带苦,像极了婶子熬的中药。
姐,弟弟舔着嘴角的糖画,我们会找到光的,对吗我望着远处的高楼,阳光正从楼顶倾泻而下,在他脸上织出金色的网。怀里的玉佩忽然发烫,两半碎片在晨光中渐渐合拢,慈心渡三个字发出微光,照亮了他左眼角的黑痣,也照亮了我掌心的剪刀状胎记。
是的,我们会找到光的。或许光不在天上,而在人心里,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