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笔尖触及纸面的瞬间——
对了,孙警官突然倾身,阴影笼罩了半张桌面,这些年村里还有人失踪吗
钢笔在纸上戳出一个漆黑的墨点,像极了那晚桃树下渗出的血迹。我盯着那个不断扩散的黑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应该...没有吧。我很久没回来了。
空气突然凝固。孙警官慢慢转动手中的打火机,金属外壳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游走。是吗他忽然笑了,十年前那个案子可是轰动一时啊...叫什么来着
打火机咔嗒合上。
文征。他准确无误地吐出这个名字,目光钉在我的右手上——那里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听说你们是同班同学
我的喉咙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扼住。钢笔从指间滑落,在笔录上拖出一道扭曲的墨痕,宛如十年前雨夜里,文征在泥地上最后的抓痕。
我强压下喉头的颤抖,笔尖在纸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推回笔录时,纸张在金属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其实...也不算失踪吧。我的声音像裹了一层糖衣,甜得发腻,文征是跟着他父亲走的。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欠了高额债务...说到这里,我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临走那天,他还特意来跟我道别呢。这个没良心的,十年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每个字都像排练过千百遍的台词,从舌尖滚落得无比自然。这些年来,我在浴室镜子前、在深夜的卧室里,对着空气反复打磨这套说辞,直到它能像本能反应一样脱口而出。
孙警官的瞳孔微微收缩,像猫科动物盯住猎物时的模样。他的沉默比任何追问都令人窒息。我假装不安地望向窗外,压低声音:难道说...我家挖出的那具...不,不可能吧
不是他。
这三个字像特赦令,让我绷紧的脊背终于得以舒展。虽然不知道是谁偷梁换柱,但至少此刻,文征的冤魂还被深埋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我下意识挺直腰板,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腐烂的秘密也一并撑开。
一个尖锐的疑问突然刺进我的脑海:既然尸体不是文征,为何要特意提起他那个土坑里确实曾埋葬过文征,难道...他的某块骨头还残留在那里
这个荒谬的想法让我差点笑出声——DNA鉴定哪有这么快出结果
身体好些了孙警官突然话锋一转。
我怔了怔,机械地点头:嗯...刚才的糖很有效。我急切地补充,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路上小心。她合上档案夹,语气轻得像在谈论天气,我们就不送了。
回到面目全非的老宅,我的房间奇迹般幸存下来。墙上的霉斑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在月光下静静注视着我。那具无名尸骨的谜团仍在我脑中盘旋,像只不眠不休的秃鹫。
发现尸体的那一刻,奶奶当场就昏死过去。我去医院看她时,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被角,嘴里念叨着浑身骨头疼。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在找借口不回家——谁愿意回到刚挖出死人的凶宅呢
隔壁吴婶听见动静,隔着断墙喊我去她家借宿。这破房子有什么好守的她撇着嘴,浑浊的眼珠里闪着探究的光,你奶奶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犯傻
我婉拒了她的好意。吴婶临走时的嘟囔飘进耳朵:...守着堆破砖烂瓦,还真当下面埋着金子...
我当然不是为了什么金子。奶奶家位于村中心,熟悉她生活规律的,只有本村人。今天这场闹剧之后,那个调换尸体的人很可能会回来查看。
我要等。
等一个答案。
等一个关于文征下落的答案。
奇怪的是,原以为会辗转难眠的夜晚,我却睡得异常安稳。仿佛这十年的噩梦,终于找到了解脱的出口
雨水混合着桃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