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采买绸缎的账,说是苏州绣坊的货,可那批料子分明是杭州产的,每匹要便宜三钱。
阿棠凑过来看:姑娘是说,有人改了账
不止改账。沈明玥将两本账册并排铺开,冬炭少了五车,绸缎每匹贪三钱,三个月下来……她快速拨着算盘,珠子噼啪响,足有一百二十两。
窗外起风,竹影在窗纸上晃成一片。
阿棠突然压低声音:姑娘,院外有脚步声。
沈明玥迅速合起账本塞进炕洞。
门被拍得咚咚响,是守夜的婆子:沈姑娘,世子爷差人送了药来。
阿棠开了门,接过青瓷药罐,罐底压着张纸条。
沈明玥展开,上面是遒劲的小楷:账房老周今夜子时来见。
老周是侯府三十年的老账房,上个月被沈夫人以年老体衰为由换了下来。
沈明玥捏着纸条,心跳快了几分——她替父管账时,老周教过她算珠要拨得响,更要看得清。
子时三刻,窗棂轻响。
老周缩着脖子挤进来,腰间还挂着铜钥匙串:姑娘,我就说你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抄的旧账底本,沈夫人让改的那些,我都留了底。
周伯……沈明玥喉头一紧。
别谢我。老周搓着冻红的手,你爹当年教我打算盘时说过,账目如镜,照得人心。他指了指布包,上回你查的漕运账,船家的签单有问题。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
老周慌慌张张起身:我得走了。姑娘记住,要查就查根上的——银子从哪来,又到哪去。
门帘落下时,沈明玥打开布包。
最上面一张纸,是漕运船家的签单。
她盯着末尾的署名,手指慢慢蜷起——那名字,和沈清瑶的陪嫁管事一模一样。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在算盘上。
阿棠替她拢了拢披风:姑娘,咱们是不是要……
睡吧。沈明玥将布包塞进暗格,明天,该她们睡不着了。
竹影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极了算珠串成的帘子。
她摸着腕上的银镯,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那些被篡改的数字,那些消失的冬炭绸缎,那些见不得光的签单,终将在算盘声里,露出本来的模样。
3
沈明玥天没亮就起了。
暗格里的布包压得枕头发沉。
她摸黑翻出漕运签单,就着月光对账本。
阿棠举着油灯凑过来,火苗在签单边缘晃:姑娘,这张是上月十五的,船家叫‘顺福号’。
翻三月的库房账。沈明玥指尖划过算盘,冬炭那笔。
阿棠抽出库房记录,摊开时纸页簌簌响:记的是三百车,可签单上只运了两百车。
差的一百车。沈明玥拨算珠,银子进了谁的口袋她翻到下一张签单,末尾署名张全——正是沈清瑶陪嫁来的管事。
窗纸泛白时,阿棠揉着眼睛倒茶:姑娘,您这眼皮都肿了。昨儿沈夫人派周妈妈来说,禁足期间不许碰账房钥匙。
她越拦,越说明有鬼。沈明玥把签单夹进账本,去厨房要碗红豆粥,就说我胃寒。
阿棠刚掀开门帘,又缩回来:姑娘,院外有脚步声!
沈明玥迅速把账本塞进床底。
门环轻响三声,阿棠从门缝里瞧了瞧,扭头瞪圆眼睛:是……侯大公子!
侯砚之立在檐下,月白狐裘落了层薄霜。
他手里提个青布包裹,见阿棠开门,直接跨进来:送点东西。
沈明玥后退半步。
这是她头回离侯砚之这么近——他眉骨锋利如刀,眼尾却带着点温意,不像往日在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