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尖锐咒骂刺破晨雾,姜晚转身时正迎上烂菜叶砸来。玄色伞面倏然撑开,顾景淮执伞立于她身后,伞沿垂落的银铃晃碎天光:夫人这出戏,可比东宫编排得精彩。
人群自动分开条道,太医院首辅带着官兵疾步而来。老者指着沸腾的药锅厉喝:此女焚烧艾草惑乱民心,更用妖术蒙蔽顾神医!来人,把邪物统统砸了!
首辅大人且慢。
姜晚掀开药锅,捞起块焦黑树皮:您可识得这是何物
不过是寻常樟木......
错。她将树皮掷入火堆,青烟腾起清冽香气,这是二十年生的金丝楠,燃之可驱蚊虫。您靴底沾着的腐叶——
银针突然挑开老者官靴,带出几片暗红碎叶:这才是传播时疫的元凶,血藤草。
满场哗然中,顾景淮轻笑抚掌:难怪青州河畔的血藤近日不翼而飞,原是进了首辅大人的药圃。
血口喷人!老者暴喝,尔等可知构陷朝廷命官......
铮!
银针钉入他脚前半寸,顾景淮腕间毒痕在袖中若隐若现:大人不妨解释解释,为何太医院送往流民营的救命药,掺着血藤汁
因为太子要屠城。
清亮童声突兀响起,瘦骨嶙峋的小乞儿钻出人群,举着半块黢黑的饴糖:那夜我躲在太守府后巷,亲耳听到官爷说......说死人不会泄露顾公子是前朝......
嗖!
弩箭破空而至,顾景淮旋身将孩子护在怀中。箭矢擦过他肩头没入药锅,沸腾的药汁溅在青石板上,竟腾起腥臭紫烟!
是见血封喉!流民惊恐后退。
姜晚却抓起药勺泼向弩箭来处,厉声喝道:东南角屋檐第三片瓦,劳烦公子捉活口!
话音未落,暗卫已擒着黑衣人摔在当街。姜晚用银簪挑开那人面巾,颈后赫然刺着东宫暗卫的赤蟒纹。
疫病未伤百姓,毒计先诛人心。顾景淮拾起弩箭把玩,箭镞映出他眼底寒芒,首辅大人觉得,这出戏该怎么收场
老者扑通跪地,官帽滚落尘埃。
姜晚却转身将小乞儿推向药棚:阿沅,带大家按症状轻重分区候诊。发热者用蓝布条,咳血者系红绳。
她摘下顾景淮腰间玉佩拍在案上:传话给各州药商,济世医馆以三倍市价收苍术白芷,现银结账。
夫人这是要掏空为夫的私库顾景淮倚着伞柄低笑。
顾公子不是要与我做交易姜晚将染毒的弩箭丢进药炉,平冤案的钱,自然该用来买公道。
暮色四合时,济世医馆的匾额终于挂上檐角。
姜晚正教流民蒸馏药酒,忽见长街尽头驶来二十驾马车。玄甲侍卫沉默卸货,樟木箱中尽是珍稀药材,最末那箱竟装着整套琉璃烧杯,在火把下流光溢彩。
主子说,夫人要的疫苗虽不知是何物,但这些或许用得上。暗卫递上洒金笺,角落画着个小像,正是姜晚教孩子洗手的模样。
她抚过琉璃器皿上熟悉的磨砂纹路,突然轻笑出声——这分明是她穿越前实验室的器材。
三更梆子响过,姜晚正在誊抄《防疫十则》。
烛火忽地摇曳,顾景淮翻窗而入,大氅上沾着夜露。他将温热的姜枣茶推到她手边:夫人这般拼命,倒显得为夫游手好闲。
顾公子夜闯闺房的毛病,倒是与医术一样精进。姜晚头也不抬,西郊病坊今日死了三只试药的白兔,症状与首辅公子的喘症相似。
她突然被拽着手腕拉起,顾景淮的呼吸拂过她手中图纸:用兔子试药夫人这手段......
比不得公子拿自己试毒。姜晚抽回手,但至少能证明,血藤草汁混着樟木灰可诱发喘症,所谓时疫根本是人为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