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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了家裁缝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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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给人做衣服,量体裁衣,晚上接一些缝缝补补的零活。生意不好不坏,勉强维持生计。有时候熬夜赶工,缝纫机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累了,就趴在缝纫机上打个盹。有一次,实在太困,一针扎进了拇指深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又红又稠。我看着那滴血,突然就想起周明以前总爱捏着我的手说:小满,你的手真巧,像会跳舞一样。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没完工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孩子们渐渐长大,眉眼越来越舒展,也越来越像他们的父亲。周平争气,初中毕业就进了钢铁厂当学徒,肯吃苦,技术学得快。周安读书好,考上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回镇上的中学当了老师。

    他们都劝我,妈,别那么辛苦了,裁缝铺关了吧,我们养你。

    我总是摇头。妈闲不住,干点活心里踏实。

    其实我是怕。我怕关了铺子,断了收入,万一周明哪天突然回来了,看到这个家如此破败,他会难过。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个小小的裁缝铺,就像黑暗中的一盏灯,是我给他留的坐标。

    五十岁生日那天,我在镜子里看到了第一根白发。那么刺眼地戳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周明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那件蓝布工装,站在人民公园的湖边,笑着朝我招手。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我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冰凉。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我,林小满,已经比周明老了。时间在我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而他,或许还停留在离开时的那个春天。

    时间像指缝里的沙,抓不住,留不下。转眼,我六十五岁了。周安的女儿,我的孙女兰兰,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小丫头拿着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一路小跑着冲进我的小屋,兴奋地喊:奶奶!奶奶!我考上了!

    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照在孙女青春飞扬的脸上。那神采,那笑容,像极了二十岁那年,在公园里第一次见到周明的我。我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

    奶奶,您怎么哭了是高兴的吧孙女有点慌,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

    高兴,高兴的。我摸着兰兰乌黑的头发,声音哽咽,要是……要是你爷爷能看到,该多好。

    七十岁生日,两个儿子带着全家回来给我祝寿。满满一桌子菜,都是我爱吃的。饭桌上,周平又提起让我搬去周安家住。妈,您这老房子太潮了,您这腿脚,冬天受不了。

    我还是摇头,指了指墙上那张已经泛黄的结婚照。照片里,我和周明依偎在一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我得守在这儿。不然,你爸回来了,找不到家。

    儿子们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气。他们或许早已不相信父亲还会回来,只是不忍戳破我这维持了半个世纪的念想。

    命运似乎总爱捉弄苦命人。七十岁生日刚过没多久,一个冬天的夜里,我起夜去院子里的旱厕,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钻心的疼。送到医院一查,股骨头颈骨折。医生说我年纪太大,心脏也不好,不建议手术,只能卧床静养,能不能再站起来,看天意。

    我成了瘫在床上的废人。

    周平二话不说,辞掉了钢铁厂的工作,回家专心照顾我。喂饭,擦身,端屎端尿,每天给我活动关节。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做起这些事来,却异常细心。看着他日渐佝偻的背影和鬓边新增的白发,我心里像刀割一样。我拖累了儿子。

    卧床的第三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意识也开始模糊。我开始频繁地梦见周明。一会儿是他在机械厂的车间里,满手油污地摆弄机器;一会儿是他在家里的灶台前,笨拙地学着炒菜,被油烟呛得直咳嗽;一会儿是他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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