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雷乍响,院中青石被打湿成墨色。南院窗棂紧闭,檐下挂灯半熄。苏盼黎倚窗而立,手中一卷线轴未曾展开,指尖却已有薄茧。
今日是王府上元节前最后一次朝贡清册核定之日,全府文官、武将皆会于内堂听训议事,府中下人也多外调。而她,作为侧室,本不应知晓。
可她知道。
因为青杏从暗门送回了一道纸条,只一行字:今午巳正,世子旧藏之箱将重启。
盼黎眉心微蹙,目光投向对面东阁。那里,藏着王府的禁地——凌台。
据传凌台下埋有王府历代重案遗卷,不轻启、不示人。若非大事,裴承晏绝不动此地。
而那旧藏之箱,她母亲曾提及过一次:那年你父为人所讼,裴氏之子出言作证,事后却立誓封存,命人封箱不许查。
她闭上眼,指尖掐紧线轴,片刻后睁眼,冷光一闪。
青杏,替我准备香案、纸墨。
姑娘
我要给母亲上香。她转身,还要借道偏院,从后廊过。
青杏猛地明白了什么,低声:姑娘,那处禁行——
越禁,越值一看。
辰时将尽,南院后廊无守,盼黎着素衣、执伞,步入雨中。她步履稳健,每一步都避开青石中央,仿佛早已习惯。
她确实习惯。将军府时,后院皆由她母亲一人掌事,走惯无声的地板缝,躲惯高墙后的冷眼。
东阁静立于雨幕中,如山般沉重。苏盼黎从未靠近过此地,此刻却未有丝毫迟疑。
凌台外空无一人。门扉紧闭,锁未落,仿佛有人刚入未久。她靠近侧墙,掏出随身薄匕,小心挑开旧砖,砖后暗缝藏一窄格。
那是她母亲早年遗下的一线图,画着此处机关通气、排水之法。她不知那图会否有用,但她赌。
她赌裴承晏不会设防一个温顺无害的女子。
雨声渐急,她轻巧转入暗缝,三步一停,五步一探,果然见内墙一角松动,抬手推开,竟通向阁中。
室内无灯,正中摆着一口黑漆木箱,箱盖半开,一人立于案前,手执卷轴,玄衣被烛火照出冷金色。
是他——裴承晏。
苏盼黎心中一跳,退无可退。
既来了,何不进来他的声音冷然无波,却似早已察觉。
她步入室中,行礼:妾身擅闯,望世子责罚。
你进了禁地,只为看我查卷
她未答,只望向那卷案一角,墨迹未干。她瞥见一个字——苏。
空气瞬间凝固。
裴承晏眸光如刃:你母亲当年之事,本世子确知。
苏盼黎心头一震,却听他低声续道:可她死前曾留言,说那年并非自尽。
她陡然抬头。
他缓缓阖卷,声音淡淡:你以为你来,是查我其实,我也在查你。
她唇瓣泛白,强撑道:既如此,世子又为何许我入府
裴承晏走近,几步之间逼人至案前。
因为你愿赌命。他道,敢赌命的人,不是蠢人,便是疯子。
他低头,忽而一笑,声音却极轻:你是哪一种
苏盼黎直视他:疯的人才会嫁你,聪明的人,会活着出来。
四目相对,火光微颤,雷声炸响。
他伸手覆上卷轴,却并未抽走,而是推向她:你要真相,可以看。
她凝视许久,终于伸手——指尖碰触卷纸那刻,却觉他拇指一动,恰好压住了其中一行。
但看了之后,他轻声,你就再也出不得这门。
屋外雷雨骤至,凌台灯烛骤暗,她神情未变,只淡淡开口:那也值了。
她缓缓展卷,目光落下那一行字,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