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捎来的喜帖!
火漆印剥落的瞬间,几片晒干的山茶花飘落案头。
小芳的簪花小楷爬满洒金笺,说在绣庄识得个诚实的账房先生,最爱她绣的歪脖子喜鹊。林悠然抚过腊月廿八成婚的字样,忽然听见檐下燕巢里雏鸟啁啾——三年前她穿越回暴雨夜,曾将李浩然捅破的燕窝用苇叶补好。
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裂纹竟在昨夜悄然弥合如初。
林悠然抱着绣绷穿过染坊,靛蓝染池里突然浮起串气泡,映出小芳试穿嫁衣的模样。
大红绸缎上金线游走的并蒂莲,恰似她们当年在溪边用卵石摆出的图案。
腊月廿八那日,村口老槐树挂满冰凌。
林悠然踩着薄霜往渡口去,怀里的锦盒裹着新绣的鸳鸯枕套。船夫哈着白气指认:省城来的聘礼清早卸在祠堂了。她望见青石板上蜿蜒的车辙印,忽想起那年小芳牛车上滚落的荠菜饺。
喜轿临门时,林悠然正躲在绣庄对街的茶楼。
新郎官扶轿帘的手在发抖,却稳稳托住小芳发间斜插的檀木簪——正是她信中提的那支。
鞭炮炸响的刹那,玉佩突然发烫,她看见三年前的自己正蹲在染坊后巷,将李浩然偷藏的合欢散换成甘草粉。
喜宴散场时飘起细雪。林悠然摸到新房后窗,窗纸新糊的芍药花纹里突然探出个油纸包。
小芳压低的笑声混着桂花香:早瞧见雪地里两行兔子似的脚印。油纸里裹着雕成锦鲤状的喜糖,鱼眼睛嵌着晒干的山茶花瓣。
回程渡船上,林悠然对着冰封的江面呵气。白雾里浮起旧日景象:李浩然往功德箱塞红绸时,小芳正把最后半块麦芽糖塞进她嘴里。
而今船娘哼的小调忽转了词,唱的是新妇巧手裁春色,不绣鸳鸯绣锦鲤。
上元节那夜,祠堂灯笼映得雪地泛红。林悠然在许愿池边遇见个总角小儿,正踮脚往池里放生红鲤鱼。
阿娘说锦鲤会报恩呢!
女童腕间银铃叮当,恰似当年缠在鱼尾的青布带。
池面浮冰咔嚓裂开道缝,月光漏进去的刹那,她看见小芳在烛下教幼子描红,窗棂上贴着褪色的山茶窗花。
玉佩不知何时滑入池中,惊起圈圈涟漪。
林悠然伸手去捞,却触到簇盛放的水底山茶。枝桠间缠着细若游丝的金线,分明是小芳绣嫁衣时断过三回的并蒂莲梗。对岸突然升起盏孔明灯,暖黄火光里依稀描着两只交颈的喜鹊,歪脖子的模样与她当年绣的一般憨拙。
第十章:悠然的成长
清明时节的雨雾笼着新茶尖,林悠然蹲在祠堂后的山茶丛里松土。
去年埋下的桃核已抽出嫩枝,细看每片新叶上都带着暗红纹路,像极了小芳喜帕上的并蒂莲。
染坊阿旺家的双胞胎追着纸鸢跑来,她起身时晃了晃水壶,甘泉浇在去年李宅废墟上生出的野山茶根部,惊起只碧色螳螂。
悠然姐!张婶和李叔又在染池边吵呢!
药铺学徒举着捣药杵奔来,发梢沾着艾草碎。
她解下围裙往染坊赶,青石板上的春雨被踩成细碎的星子。隔老远就听见张婶的铜盆敲得震天响:昨日刚染的月白绸子,今早就泛了黄!
林悠然指尖抚过布料,那些被李浩然教唆偷工减料的往事突然涌上心头。
玉佩在衣襟下微微发烫,她闭眼听见张婶心底咕哝着克扣靛青粉的算计,李叔则在盘算如何用陈年茜草蒙混。
再睁眼时,晨光正穿透云层落在染缸里:上月初八暴雨,后山泥水渗进染池了。她掬起捧水,指缝间漏下的水线闪着可疑的浑浊。
暮春午后,祠堂廊下新支了张柏木桌。林悠然握着陈账房送的狼毫笔,替村民写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