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里,一具缠满水藻的白骨随波起伏,颅骨处裂痕与赵府地洞那具尸骸如出一辙。更可怖的是骸骨指节间,竟紧扣着半枚生锈的青字铁环。
雨幕深处传来幽咽的埙声,曲调正是临渊城失传的《盐工号子》。陆明远握紧青玉残片,冰凉的断口刺入掌心。二十年了,那些沉在运河底的冤魂,正顺着盐脉爬回人间。他忽然想起沈砚之咳疾发作时颤抖的肩胛,像极了刑部大狱里那些戴着镣铐仍挺直脊梁的死囚。
第三章
枯井鸣
梅雨在陈氏当铺的滴水檐上织成珠帘,天井里那口青石古井泛着幽光,井沿的绳痕新得刺眼。陆明远俯身轻抚井壁湿滑的苔藓,忽然想起《临渊志》里那句盐脉通九泉,枯井作龙眼。
师父,绳结打好了。阿箐将麻绳在腰间缠了三匝,女扮男装的少年像尾银鱼滑入井口。羊角灯的光晕撞碎在井壁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凿痕——竟是人工开凿的踏脚凹槽。
陆明远指尖捻着井台边缘的粉末,硫磺混着盐砂的触感让他眉头紧锁。周知府的皂靴踩碎水洼倒影:陈三槐这老狐狸,当铺地下藏了三层地窖,偏说昨夜听见井底有......
凄厉的鸦鸣突然划破雨幕。麻绳剧烈晃动,阿箐的惊呼从井底闷闷传来:是陈老板!他...他在倒着走路!
陆明远夺过衙役的火把纵身跃入井中。潮湿的井壁擦过衣襟,硫磺味愈发浓烈。触底瞬间,火光照亮骇人景象——陈三槐倒悬在井底密室梁上,紫缎马褂下摆浸在积水里,右手食指直指东北方砖墙。
不是上吊。陆明远托住尸体下颌,颈骨无断裂,指甲缝有青砖碎末。他忽然顿住,死者耳廓内闪着晶芒,镊子夹出的竟是硫磺结晶。
阿箐的火折子忽明忽暗:师父看这里!她掀起尸体左袖,半块青玉残片正卡在肘窝,与先前两枚拼合成完整的毒蟒图腾。蟒眼处两点朱砂在幽光中似要滴血。
井口忽传来瓦片碎裂声,周知府肥胖的身躯堵住天光:陆兄!沈家药童方才送来个锦盒!描金漆盒里躺着支雕青玉的鹤嘴香匙,匙身刻着丙寅酉月。
陆明远将香匙贴近井壁某块凸砖,严丝合缝的触感让他瞳孔骤缩。砖石轰然移开,暗道腥风裹着盐粒扑面而来。阿箐突然咳嗽不止——通道四壁竟嵌满中空盐晶,随呼吸吞吐幽蓝磷火。
是冰焰盐。陆明远用银针轻触盐壁,针尖霎时结霜,遇气则凝,遇火则爆。他忽然驻足,火把照亮前方铁门,锁孔形状与沈砚之把玩的裁纸刀如出一辙。
暗道深处传来空洞的回响,似是铜壶滴漏之声。阿箐摸出罗盘,磁针正指向当铺正厅方位:师父,我们头顶该是陈老板的黄花梨账台。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自头顶炸开。陈年账册如雪片纷落,其中一页正飘在陆明远掌心。泛黄的宣纸上,朱砂勾勒的运河图里,五处标记赫然对应五大家族祖宅。
二十年前今夜,青鳞会三十艘盐船在此沉没。陆明远指尖点着图纸某处漩涡标记,那里如今正是沈家别院所在。井外忽传来急促的梆子声,更夫嘶吼穿透雨幕:运河...运河浮起上百盏青鳞灯!
阿箐突然拽住陆明远衣袖。幽蓝磷火中,她苍白的面孔近乎透明:师父,盐壁在渗水。陆明远抚上墙壁,指尖传来细微震颤——是暗河涌动的水波。那些嵌在盐晶中的磷粉遇水即燃,在通道内蹿起三尺高的冷焰。
快走!陆明远推着阿箐冲向井口。攀至半途,井底突然传来铁链绞动之声,陈三槐的尸体竟在冷焰中缓缓旋转,僵直的食指始终指向东北方。陆明远最后回望的刹那,看见盐壁上浮现出用磷火写就的诗谶:
【玉碎连环局,盐蚀百年身】
井口暴雨如注,陆明远湿透的衣袖间,青玉残片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东北方的夜空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