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积雪压断梅枝的脆响。
她赤足走到窗前,足弓在青砖上留下潮湿的印记。
寒香阁的梅树比别处开得早,此刻在月光下像一团团冻住的火焰。
宁婉清推开窗的瞬间,有片花瓣落在她摊开的掌心,殷红衬着雪白,宛如血珠滴入牛乳。
她望着掌心出神,没注意一缕散发垂落鬓边,被夜风撩着扫过唇角。
才人...春桃捧着药膏站在屏风旁,声音轻得像怕惊散月光。
素绢屏风上投着宁婉清的侧影,脖颈到肩膀的线条像极了御河桥栏上那些柔婉的望柱雕花。
宁婉清没有回头,她正用银簪尖轻轻拨弄妆奁暗格里的物件。
林选侍的合欢花玉簪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粉晕,簪尾沾着点暗红,不知是胭脂还是血迹。
她突然合上妆奁,玉簪与木盒相撞发出咔的轻响。
取我的斗篷来。
春桃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药碗这么晚了,才人要去哪
宁婉清已经系好了狐裘领口的丝带。
月光描摹着她纤细的颈线,在锁骨处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拿起案上的鎏金手炉,是淑妃赏的那个,指尖在炉身红宝石上停留片刻,突然笑了:去给教习嬷嬷送份大礼。
夜雾中的宫道像浸在冷水里的绸带,湿漉漉地贴着鞋底。
宁婉清提着绢灯走在前面,灯光将她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随着步伐轻轻颤动。
转过一道垂花门时,忽有夜枭从枯树上惊起,春桃吓得抓住她的袖子。
怕什么。宁婉清的声音比夜雾还轻,这宫里的鬼,比人安全多了。
她说着摸了摸袖中的玉簪,簪头的南珠触手生温,像颗将熄未熄的火种。
教习嬷嬷住在西六宫最偏的耳房里。
宁婉清示意春桃在拐角等着,自己轻叩窗棂。
老嬷嬷开窗时满脸怒色,待看清来人,皱纹里立刻堆出笑来:才人主子这是...
白日多谢嬷嬷教导。宁婉清将鎏金手炉递过去,手指在炉底不着痕迹地划过。
听闻嬷嬷每逢子夜就手足冰凉,这个给您暖着。
老嬷嬷接过手炉时眼睛发亮,却没注意到宁婉清袖口掠过炉身时,有撮淡黄色粉末落进了炭盆。
窗扉合上的瞬间,宁婉清仰头看了看月亮,此刻正被游云半掩,像块蒙尘的玉佩。
回程时起了风,宁婉清在寒香阁的梅树下停住脚步,突然从袖中取出玉簪。
才人!春桃倒吸冷气,这是证物...
证物留在手里,就是催命符。宁婉清蹲下身,青石板上积雪未化,寒气立刻穿透了裙裾。
她用簪尖在梅树根部掘出个小坑,落簪时忽然有阵怪风卷着残梅扑来,吹的她发间银簪叮当坠地。
青丝如瀑散开的刹那,远处传来脚步声。
宁婉清倏然回头,看见假山后转出个颀长身影,明黄衣袂在月下泛着淡淡金光。
她慌忙起身,却踩到自己的裙角,整个人向前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手肘,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宁婉清抬眼时,正对上皇帝深潭似的眼睛。
他比那日殿选时看得更清楚,眉间一道竖纹像是用墨笔精心描画过的。
臣妾...宁婉清刚要行礼,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散着,顿时耳根发烫。
一缕不安分的发丝黏在唇角,她伸手去拨,却碰到皇帝尚未收回的手指。
雪就是在这时又开始下的。
细碎的雪粒落在宁婉清睫毛上,眨眼时便融成细小的水珠。
皇帝忽然抬手,拇指拂过她左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