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握鼠标的手骤然收紧。他从未在直播中提过这个被投资方否决的方案。

    你怎么...

    你西装上有丙烯颜料的味道。她轻笑，而且今天偷看我速写本时，瞳孔放大了0.3倍。

    晨光熹微时，程野收到封错频邮件。林栀把江北嘴项目的灯光方案改成了动态情书投影，附带3D建模图——用两千封电子情书组成的外立面，每封都来自不同年代的重庆与江苏。

    实习生权限只能做到这样啦。她在邮件末尾写道，要骂人的话，请用游戏语音。

    程野按下回复键时，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天马行空的方案意外符合甲方人文温度的要求，但投资方绝不会采用实习生作品。他打开直播回放，发现林栀昨晚悄悄录了情书故事的片段，剪辑时细心地抹去了所有公司信息。

    你这么做很危险。他站在游戏公司前台时，林栀正踮脚够自动售货机里的罐装咖啡。实习生工牌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露出锁骨下的山茶花。

    可你凌晨四点还在改我的设计图呀。她把咖啡贴在他发青的眼睑上，微积分先生其实是个烂好人吧

    程野望着安全出口的绿光，突然想起今天本该去相亲。母亲上周寄来的合照还塞在钱包里，那个笑容得体的幼儿园老师，此刻正被林栀的涂鸦覆盖——她不知何时在他手机壳背面画了只穿西装的兔子，耳朵上别着山茶花。

    周末我要回重庆答辩。林栀突然说，你说那封九十年代的情书，现在还能找到吗

    电梯数字不断跳动，程野看着镜面里两人模糊的倒影。二十六岁和二十岁，江苏和重庆，甲方和实习生，这些时差构成的象限里，他们正在违规穿越经纬线。

    去了就知道。他按下B1停车场按钮，但别在洪崖洞迷路。

    才不会。林栀把咖啡罐捏得咔咔响，倒是你，知道重庆的规矩吗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她突然凑近。程野闻到栀子混着水彩颜料的香气：迷路的人要请吃九宫格火锅哦。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渐次亮起，程野看着副驾驶座上晃荡的双马尾，突然意识到这个本该平凡的春日，正在发生某种危险的坍缩。车载导航显示前往机场需要47分钟，足够他讲完那个被抹去结局的情书故事——老工程师最终没能等到轮渡通航，因为未婚妻在拆迁前夜病逝了。

    但他只是打开林栀做的灯光模拟程序。电子情书在挡风玻璃上流淌，后视镜里，二十岁的女孩正在给山茶花纹身补色，橙红花瓣坠落在她雪白的腕间

    第三章

    雾锁洪崖

    程野第八次核对航班信息时，舷窗外重庆的积雨云正在聚拢。空乘提醒系好安全带的广播与他背包里的首饰盒同时震动——那是条山茶花吊坠项链，花瓣用碎钻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接机口人群像融化的彩色蜡笔，林栀却举着块手绘接机牌突兀地立在那里。她穿着露肩的黑色针织衫，锁骨下的山茶花纹身被改成像素风格，随着呼吸在机场顶灯下明明灭灭。

    不是说好不用接程野拖着行李箱走近时，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松节油味道。

    怕微积分先生被3D魔幻地形吓哭呀。她晃了晃手里的数位板，屏幕上是实时绘制的地图导航，从T3到洪崖洞有六种路径，猜猜我选哪条

    程野的视线掠过她泛青的眼圈。这姑娘凌晨三点还在更新游戏场景建模，此刻眼下却盖着层闪粉遮瑕。他突然想起甲方群里疯传的八卦：有个实习生连续三周睡在公司，只为把毕业设计改造成商业项目。

    轻轨穿楼而过的瞬间，林栀突然抓住他小臂。列车与楼体的共振通过骨骼传来，她指尖的茧摩擦着程野的西装布料：去年这时候，我在这栋楼里画了四百张速写。

    玻璃幕墙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