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抱着胳膊,倚着门框,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林晚笨拙的动作和砧板上粗细不一的土豆丝,嘴角撇得老高,切个土豆丝都切成这样喂猪呢真是的,养个闲人在家,连顿饭都做不好!我儿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回来就吃这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砂纸摩擦着耳膜。
林晚握着刀的手顿了顿,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更用力地、一下下切着土豆,刀刃撞击砧板的声音沉闷而压抑。
还有这地!王彩凤的目光又扫向地面,指着瓷砖上一小块水渍,拖个地都拖不干净!水渍都留那儿!眼睛长着出气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白吃白喝还尽添乱!
林晚依旧沉默,只是切菜的动作更僵硬了。她的背影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客厅里。
林晚刚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的简易衣架上。一件陈默的白衬衫,她晾得有些歪。
王彩凤走过去,一把扯下那件衬衫,抖开,指着领口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米粒大小的浅黄色印记——大概是吃饭时不小心溅上的一滴油星。
看看!看看!她抖着那件衬衫,几乎要戳到林晚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这洗的什么衣服!这么大块油渍都没洗掉!眼瞎了还是手断了你知道这件衬衫多少钱吗我儿子就穿这出去见人丢不丢人!她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
林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唇抿得死紧,依旧一言不发。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王彩凤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挑剔、责骂,声音又尖又利,像一把把淬毒的针,扎向林晚的每一寸皮肤和神经。而每一次,林晚都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她的沉默,在婆婆眼里,似乎成了一种软弱可欺的证明,反而让她的刁难变本加厉。
而陈默,永远是那个沉默的背景板。
当婆媳冲突发生,王彩凤的声音在狭窄的房子里回荡时,陈默通常都在场——要么在客厅看电视,要么在自己房间玩手机。他从不介入。他会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或者拿起遥控器不停地换台,眼神躲闪,身体微微侧向一边,用整个后背对着争吵的方向。那背影,写满了逃避、懦弱和一种令人心寒的漠然。仿佛厨房里那个被尖声责骂、在客厅里被抖着衣服羞辱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只有当王彩凤的怒火烧得特别旺,或者林晚被逼到角落、身体开始微微发抖时,陈默才会极其艰难地、像挤牙膏一样,挤出几句含糊不清、毫无分量的话:妈……少说两句……行了……多大点事……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瞬间就被王彩凤更高的分贝淹没,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更像是一种敷衍的表演。
这种沉默的背对,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林晚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绝望。她像被遗弃在一片冰原上,孤立无援,连唯一可能依靠的人,都背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林晚的沉默,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那些尖刻的言语,那些冰冷的背影,日复一日,像细小的冰凌,不断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脏深处,积累着,冻结着。
终于,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冰层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天,王彩凤不知从哪里翻出来几件林晚婚前带过来的旧衣服——其中就有那件十六岁时穿过的、早已不合身的蓝白校服外套。她拎着那件明显小了好几号、洗得发白的校服,像拎着一件垃圾,走到正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的林晚面前。
啧啧,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儿还留着占地方!王彩凤一脸嫌恶地抖开那件校服,又瘦又小,给谁穿当抹布都嫌硬!还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