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她强撑着起身，看见窗外的梨树终于开了，雪白色的花簇压弯枝头，却没有半丝香气。指尖抚过萧竹溪送的玉珏，忽觉有硬物硌手，翻转间竟发现内侧刻着行小字：若我战死，勿念北疆，只当我去了居延海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压抑的啜泣。她望着床头那支早已枯槁的梨花，终于笑了——原来他说的倔强的梨树，从来不是塞外的野梨，而是被困在深宫里，等不到春天的她啊

    暮春的风卷着梨花瓣掠过碧玉府朱漆门槛，鱼叶桑隔着纱窗听着墙外沸反盈天的请愿声，指尖攥紧了袖口——三日之前，正是这样的风里，她从婢女枝枝颤抖的口中得知，萧竹溪的头颅被悬在姜国城墙第三根旗杆上，盔缨在风沙里褪成惨白

    公主可曾想过，若不是萧家铁骑...人群中突兀响起的话被枝枝的怒喝截断。那小丫头抄起门栓砸向围栏，珠钗歪在鬓边：我家公主身子弱得连药都灌不进，你们倒好，喝着将军用命换来的太平酒，倒来逼死他未过门的妻！话音未落，墙外孩童的啼哭混着土块砸门声涌进来，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鱼叶桑转身时，梨花落在她月白裙裾上，像极了那年萧竹溪偷攀宫墙送来的野梨花瓣。那时他总笑她困在金丝笼里，说要带她去看塞北漫山遍野的白梨。此刻指尖触到冰凉的窗棱，她忽然想起昨夜梦见那人满身血污，却仍用染血的手替她别正发簪，说桑桑别怕

    破衣烂衫的孩童翻过低矮院墙时，膝盖蹭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鱼叶桑解下披风裹住他发抖的肩，递去的桂花糕在小手里捏出碎屑：他们说...姐姐去了姜国，我们就不用死了孩子仰起脸，睫毛上沾着草屑，可阿娘说，强迫别人做不开心的事，菩萨会罚的

    她蹲下身与孩子平视，瞥见他脖颈间晃动的银锁——和萧竹溪小时候戴的那枚一模一样：开心吗风掀起她额前碎发，恍惚看见校场之上，少年将军纵马而来，枪尖挑着沾露的野花。那时她总嫌他粗野，却在他战死的夜里，对着他送的梨花标本哭到呕血

    枝枝，把父皇的扳指取来她望着铜镜里惨白如纸的脸，慢慢将珍珠步摇换成素银簪子。枝枝捧着檀木盒的手在抖，没看见主子藏在袖口的，还有半幅染血的兵符——那是前日暗卫冒死从姜国城墙下捡来的，边角还缠着萧竹溪的断发

    金銮殿的烛火在鱼叶桑踏入时猛地摇曳，她身着素白丧服的身影映得金砖生寒。当那个弹劾她于礼不合的大臣开口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冰裂般清脆：王大人可记得，是谁用血肉之躯堵住姜国二十万铁骑殿内骤静，唯有她腰间玉佩轻撞，那是萧竹溪出征前亲手系的

    鱼尧诃冲下龙椅时，披风带起的风卷乱了她鬓发。这个总被她笑作笨阿兄的男人，此刻眼里溢满痛楚：桑桑，竹溪的信里...话未说完已被截断。鱼叶桑摸出那枚刻着御赐忠勇的扳指，冰凉的玉质硌着掌心，恍惚触到那人握枪的茧：阿兄可记得，父皇临终前说，见此扳指如见君父

    当遵旨二字从皇兄口中溢出时，鱼叶桑忽然闻到殿外隐约的梨花香。她知道，这一次真的要去看塞北的野梨了——以燕昭公主的身份，以萧竹溪未亡人的身份，去赴一场必死的局。袖中兵符与扳指相触，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那年他在她耳边说等我凯旋时，甲胄轻擦的声音

    暮色漫上琉璃瓦时，她独坐在椒房殿内，望着案头萧竹溪最后一封未拆的信。墨迹在烛泪里晕开，隐约可见待得功成，定以十里梨花...

    字迹戛然而止。鱼叶桑伸手抚过竹溪二字落款，忽觉掌心刺痛——不知何时，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梨字上，绽开一朵妖冶的花

    备婚第七日，暮春细雨如烟。鱼叶桑撑着油布伞穿过萧府月洞门，青苔石阶沁着冷意，檐角铜铃在风中碎成细响。正厅檐下两盏白灯笼未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