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斯文儒雅。他步履从容地走向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车——一辆低调奢华的沃尔沃S90。
苏砚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随即又疯狂地奔涌起来,冲撞得耳膜嗡嗡作响。这个男人,昨天傍晚那个开大切诺基的壮硕男人……他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人!白露和昨晚那个男人的亲热情景还历历在目,今天一早走出来的却是另一个!这绝不是巧合!
一个名字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蓝亦宸。那个白露口中的良师益友,她在新公司里极为推崇的精神导师。白露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位蓝教授,说他如何博学,如何温文尔雅,如何指点她在职场上的迷津,语气里充满了敬仰和依赖。当时苏砚并未在意,甚至为白露能找到这样的引路人感到一丝欣慰。现在看来,这良师的角色,扮演得实在太过深入!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吞噬了他。他看着那辆黑色沃尔沃平稳地驶出小区,消失在车流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白天剩下的时间在一种浑噩的煎熬中度过。他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潮湿洇开的水渍斑痕,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交替闪过白露在婚纱店的冷漠、在单元门口的拥吻、清晨职业女性的干练身影,还有那个斯文儒雅的蓝教授。
傍晚时分,他又如同鬼魅般回到了茶花树后的位置。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豹,将所有的躁动和痛苦都死死压在皮毛之下,只剩下屏息凝神的等待。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云栖苑小区里亮起了温暖的灯火。临近7点,一辆车身布满泥点的丰田霸道带着一股粗犷的气息停在了单元门口。驾驶座跳下来一个年轻人,穿着花哨的潮牌T恤和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夸张的浅金色,耳朵上还戴着闪亮的耳钉。他动作敏捷地绕过车头,替副驾拉开车门。
白露轻盈地跳下车。她换下了职业装,穿着简单的纯白T恤和磨白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脸上洋溢着一种少女般的活力与松弛。她对金发年轻人笑着说了句什么,年轻人立刻做出一个夸张的委屈表情,伸手就去挠她痒痒。白露娇笑着躲闪,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黄昏里异常清晰刺耳。两人嬉闹着,像所有热恋中心无旁骛的小情侣,最终金发年轻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看着她走进单元门。
直到单元门合拢,金发年轻人才吹着口哨,跳上霸道车,引擎轰鸣着离开。
苏砚靠在冰冷的树干上,一片被露水打湿的冰凉树叶贴着他的脖颈。他需要扶着树干才能勉强站稳。心脏的位置,那反复被撕开又强行粘合的伤口,彻底麻木了。第三个。型男,教授,小奶狗。三种截然不同的类型。白露像一个精妙的导演,把这些男人精准地安排在她的日程表上,如同一场永不落幕的戏剧轮番上演。而他自己,过去七年,大概只是这部冗长剧集中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龙套,一场彻头彻尾的独角戏。
3
他在树下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小区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世界沉入死寂的黑暗。夜风带着寒意,穿透他单薄的衣衫,却远不及心底那份冰封的绝望冷得刺骨。他终于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离开那个让他窥见地狱一角的观测点。
紧闭的深褐色防盗门,像一张沉默而冷酷的脸。苏砚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刚从楼下小区便利店买来的廉价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罐啤酒和几包烟。他刚刚结束了一个长达十四小时的夜班,机器的轰鸣声仿佛还在耳腔内嗡鸣,机油的味道深深沁入皮肤的纹理,挥之不去。骨头缝里都渗着一种被反复碾压过的酸痛。
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冰冷的金属触感贴着指尖,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浓郁花香、昂贵皮革和某种清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