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堂受辱
盛夏的蝉鸣撕扯着淮州城的闷热,蔺如兰脊背挺直跪在公堂中央,膝下青砖烫得像烧红的烙铁。孟宛缩在旁听席最末排,指甲几乎掐进木栏里——如兰特意穿着吴廉赠的云锦裙,襟口绣的并蒂莲被汗浸得蔫头耷脑。
你说吴先生书房藏有《落梅图》,可画在何处知府掀开茶盖撇着浮沫,眼皮都懒得抬。
蔺如兰从怀中掏出碎绢拼凑的残图,朱砂梅如斑斑血泪:此图每朵梅花对应一名受害绣女,田小玲那朵背面绣着受辱日期……
惊堂木砰地炸响,吴廉的玉扳指在师爷托盘里泛着冷光:小女痴缠在下多年,前日更以清白相胁逼婚。他叹息着展开折扇,露出扇坠上歪歪扭扭的兰花纹,这定情信物,还是她亲手所绣。
堂外突然骚动起来。两个婆子架着个蓬头妇人闯入,竟是蔺如兰的乳娘赵嬷嬷。老人哆嗦着指向残图:小姐上月让老奴仿制吴先生的画,说要、说要留着当把柄……
你胡说!孟宛霍然起身,被衙役按着肩膀跪倒在地。她眼睁睁看着知府将残图掷入火盆,火舌卷过田小玲的名字时,廊下铜铃突然无风自响。
吴廉弯腰拾起烧剩的绢角,在蔺如兰耳边轻笑:现在改口说是两情相悦,我还能赏你个外室的名分。
绣娘手札
夜雨敲打绣楼瓦当时,孟宛攥着半块残玉摸进西厢废院。这是如兰撞柱前滚到她脚边的玉佩,裂痕处露出中空夹层——薄如蝉翼的丝绢上,用血写着绣楼密道,赎罪图。
排水渠第三块青砖下果然有条暗道。孟宛举着蜡烛爬过蛛网密布的甬道,尽头密室堆满落灰的绣架。最里侧绣绷上蒙着块褪色麻布,上面用金线银丝绣着诡异图腾:女子跪在丝绸堆里,双手被麻绳缚住,脚边散落着木兰花。
木架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声。孟宛掀开防尘的油布,发现一摞用红绳捆扎的手札。最新那本扉页画着朵未完成的梅,墨迹晕染处洇着泪痕:
庆元三年四月初七,吴先生说我绣的观音像眉眼太媚,要单独教导。那夜丝绸褥子换成麻布时,我才知淮州女子最贵的不是绣工,是清白。
今日绣赎罪图第七幅,吴先生说每绣完十幅就放我归家。可小满姐姐绣到第九幅时,被发现在井里……
烛泪滴在手札夹页的干花上,孟宛突然捂住嘴。那花瓣分明是田小玲最爱的夕颜花,去年上巳节她们还一起别在鬓角。
暗门吱呀响动的刹那,孟宛将手札塞进怀里。转身却见吴廉执灯立在阶上,烛光将他影子拉成扭曲的长蛇:孟姑娘也想来学破锋绣
血染绣帕
三更天的闷雷滚过绣楼翘角时,蔺如兰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登上顶楼。她将白绫绕过横梁,指尖抚过腰间荷包——里面装着孟宛偷偷塞给她的夕颜花种。
说好要一起开间绣坊,在门前种满夕颜的。她望着城隍庙方向轻笑,突然咬破指尖在素帕上疾书。鲜血顺着绫布渗成红梅,最后一笔重重拖出长痕。
孟宛撞开顶楼门时,正看见那方绣帕从如兰袖中飘落。她发疯似的扑过去接,帕角木兰花苞突然迸开银线——血渍里竟藏着二十五枚针脚细密的星点。
等我七年。
帕背血字被雨水晕开时,吴廉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孟宛将染帕塞进怀中,抓起如兰留下的荷包翻出窗外。
她跌进后院花丛时,怀里的夕颜花种撒了一地。暴雨冲刷着顶楼方向,隐约传来吴廉的怒喝:找!把绣楼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方帕子!
第四章:九义结盟(七年后·冬)
风尘侠女
腊月十八,淮州城落了今冬第一场雪。醉仙楼暖阁里,柳三娘斜倚着鎏金美人榻,石榴裙裾逶迤在地,指尖绕着吴廉送的羊脂玉牌晃啊晃。珠帘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