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奶奶流产记录上的年份一致。
陈老师!
小慧突然冲进走廊,校服口袋里掉出张纸,是她父亲连夜写的道歉信,字里行间全是
对不起
和
求你继续教孩子。女孩身后跟着几个家长,手里提着槐花蜜、旧课本,还有半支没断尖的钢笔。
我们给您送考。
小慧的父亲低头搓手,袖口还沾着纺织厂的机油,当年您救过小慧,现在我们护着您进考场。
陈秀芳的眼泪砸在报告单上,晕开
建议手术
的字。她想起
1995
年被迫辞职那天,也是这样的槐花天,学生们追着自行车喊
陈老师别走,而李怀林说
女人就该待在家里。
好。
她收起报告单,把槐花标本别在胸前,但我要先去个地方。
(6
月
25
日
15:00
棉纺厂档案室)
铁柜的铁锈味钻进鼻腔,林晚秋看着母亲从档案袋里抽出
1995
年的辞职书
——
果然,签名是左手写的,陈秀芳
三个字的
芳
少了最后一捺,和避孕药说明书上的错字如出一辙。
当年我就觉得不对。
陈秀芳摸着纸张泛黄的边缘,可我不敢查,不敢想,直到你回来。
她转头望向女儿,眼里映着窗外的槐树,你知道吗这棵树是学生们偷偷种的,在你爸砍掉老树的地方。
林晚秋点头,想起
2024
年母亲墓前的小槐树,也是这样在砖缝里扎根。她掏出父亲的证券单据,背面母亲的诗稿已经完整:K
线图吃不掉槐花
跌停板下埋着春天的种子。
突然,远处传来嘈杂的喊叫声,有人举着
李怀林挪用公款
的横幅冲进厂区。林晚秋看见父亲被保卫科的人带走,BP
机还在震动,最后一条短信是小丽发的:股票跌停了,钢材款追不回来。
去吧。
陈秀芳握住女儿的手,去把证据交给厂纪委,就像你当年整理我的遗物那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上的血痂即将脱落,下面是新长出的、不带烫痕的皮肤。
(6
月
25
日
23:00
缝纫机前)
周玉兰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片刻,往门缝里塞了张纸
——
是
1957
年的流产记录,背面用铅笔写着:我没敢留女婴的名字,你给小慧起吧。
陈秀芳摸着纸上的墨迹,突然听见女儿在里屋翻找什么。她知道,林晚秋在找那支断尖的英雄钢笔,准备明天塞进她的考袋
——
就像她当年把槐花标本塞进学生的课本。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着晾衣绳上的作业本,小慧新写的作文题目是《我的老师会飞》:陈老师说,孔雀东南飞不是因为被休,是因为要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她的天空,有槐花做的云。
缝纫机的暗格里,《囚鸟》的残页被补全了最后一首诗,用的是小慧父亲送的钢笔,墨水是新采的槐花汁:当子宫不再是囚笼
每片花瓣都是觉醒的羽。墨迹未干,却已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无数个即将破晓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