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还是想亲自动手,替她试试那碎瓷的滋味
语气里的威胁,赤裸裸,冷冰冰。
盛怀仁被我眼中那股近乎实质的戾气慑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没敢再碰我一下,只是用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瞪着我,胸膛剧烈起伏。
丹橘手脚并用地爬到书案前,颤抖着打开砚盒,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墨锭。墨块在砚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我不再看盛怀仁一眼,提笔,蘸饱了浓墨。铺开的雪浪笺,洁白刺眼。
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积压了两世的悲愤与决绝,在寻找最锋利的出口。前世的画面再次汹涌——母亲欲言又止的担忧眼神,父亲叹息着摇头的背影,兄长得知我女儿夭折时砸在柱子上的拳头……还有我自己,那个愚蠢的、为了所谓的贤名而亲手斩断娘家臂助的自己!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
笔尖终于落下,墨迹深深洇入纸背。不再是前世那些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的虚伪言辞,不再是故作坚强、强撑门面的愚蠢倔强。
……女儿今日归宁,然府中已有柳氏女,恃宠而骄,着正红,行僭越,视女儿如无物。夫盛怀仁,纵容无度,宠妾灭妻之象已显……
我写得极快,字迹却异常清晰有力,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在剜去前世那层腐烂的、名为贤良的皮肉,露出底下真实的、血淋淋的骨。
……女儿深知,昔日任性,疏于母家教诲,悔之晚矣。今临深渊,如履薄冰。府中中馈,名存实亡,女儿欲执掌家事,重振纲常。然势单力薄,恐难服众。恳请母亲怜惜,速遣得力管事嬷嬷二人,账房先生一人,助女儿一臂之力!此乃女儿生死存亡之秋,望母亲垂怜,万勿推辞!
落款处,我重重写下不孝女静姝泣血百拜。
前世,就是这份愚蠢的骄傲,这份害怕娘家看轻的所谓自尊,让我在柳姨娘的步步紧逼和盛怀仁的冷漠纵容下孤立无援,最终连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放下笔,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将积压了两世的浊气尽数吐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心口却奇异地平静下来,只剩下冰封般的冷硬和破釜沉舟的清醒。
丹橘,
我拿起信笺,轻轻吹干墨迹,声音恢复了平淡,即刻派人,快马送回侯府。交到我母亲手中。记住,要亲手交到!
是!是!奴婢遵命!
丹橘双手接过那封仿佛有千钧重的信,指尖冰凉,却像是捧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直到丹橘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才缓缓转过身。
盛怀仁还僵立在原地,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显然是被我信中直白的控诉和毫不掩饰的求援彻底震惊了。他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被贤良淑德捆缚了一世的人,竟敢如此撕破脸皮,将家丑直接捅回勇毅侯府!
徐静姝!
他指着我的手抖得厉害,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扭曲变调,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如此污蔑于我!还…还敢向娘家告状!你…你这是要置我于何地!置盛家的颜面于何地!
颜面
我嗤笑一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眼底深藏的惊惶。前世,这张脸,这双眼睛,曾是我少女时全部的仰望与寄托。如今再看,只觉得无比肮脏,无比可憎。
盛家的颜面,不是早就被你那个‘心爱’的柳姨娘,穿在身上踩在脚下了吗
我微微歪头,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眼神却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刺入他眼底,怎么只许你们做初一,不许我做十五盛怀仁,我告诉你,从今日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