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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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是老鼠在啃噬着什么。
空气中陈腐的味道令人作呕。
饥饿感开始像冰冷的蛇,缓缓缠绕上胃袋。喉咙干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气。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寒冷、疼痛、饥饿、干渴,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刻骨的诅咒,如同冰冷沉重的磨盘,一点点地、缓慢地、无情地碾压下来,要将我碾进这污浊的地底,与这座腐朽没落的督军府一同烂掉。
净室这里分明是活人的墓穴。
而我,那个曾经捧着《新青年》、向往着光明未来的林清嘉,正被一寸寸地活埋。
老太太的诅咒,仿佛正在这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中,一点一点地变成现实。
五年,像一场缓慢的、永无尽头的溺水。
督军府这巨大的宅邸,在失去了它唯一的主人后,迅速衰败下去,如同一个被抽干了骨髓的巨人。
昔日煊赫的门庭冷落得只剩下鸟雀聒噪,雕梁画栋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朱漆剥落,露出底下朽烂的木色。
回廊空寂,只有我孤零零的脚步声在青砖地上敲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在时光的灰烬上。
外面世界的天翻地覆,只从偶尔漏进高墙的只言片语中传来。
先是说王督军的旧部树倒猢狲散,接着是北边又换了新的大帅。
再后来,报童嘶哑的叫卖声隐隐传来新女性、破除封建余毒……这些遥远而陌生的词汇,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却连一丝涟漪也未曾在我这口枯井里激起。
只有胸肺间那团日益沉重的阴霾,越来越真实。
起初只是深秋清晨的一两声轻咳,带着江南湿冷的凉意。
渐渐地,咳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沉,如同破旧的风箱在胸腔里艰难地拉扯。
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喉头涌上浓重的腥甜,又被我死死咽回去。
咳完了,指尖总是沾着几点暗红的、触目惊心的印记。
镜子里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下去,像两口枯井,映不出半点光亮。
唯有颧骨上,病态地浮着两抹异样的潮红,像残阳最后一点挣扎的余烬。
这具身体,连同这座死气沉沉的宅院,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腐朽。
也好。
我望着窗棂上积落的厚厚尘埃,麻木地想,这世间的光,早就熄灭了。
直到那个阴沉的午后。
连绵的冷雨敲打着残破的瓦檐,滴滴答答,如同更漏,计算着所剩无几的光阴。
我蜷在临窗那张冰冷的藤椅里,裹着厚厚的旧棉袍,却依旧抵挡不住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喉咙里呛满了浓重的血腥气。
我颤抖着摸出手帕捂住嘴,摊开时,刺目的猩红在素白的手帕上洇开一大片,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妖异的花。
冰冷的绝望,如同窗外的雨水,无声地浸透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扶着椅背,喘息着,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房间角落那个积满灰尘、几乎被遗忘的旧樟木箱子。
那是从娘家带来的唯一物件,里面锁着一些早已被时光遗弃的旧物。
鬼使神差地,我拖着虚浮的脚步走过去。
箱子的钥匙早已不知所踪。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或许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丝蛮勇,竟搬起旁边一个沉重的铜香炉,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箱子上那把锈死的铜锁!
哐当!一声闷响。铜锁应声而落。
箱盖掀开,浓重的樟脑混合着陈年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