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我那女儿……董红梅,你们可能听说过,就是‘红笺’那个牌子的老板……十年了,整整十年,一次家都没回过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控诉的哀伤,我生她养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省吃俭用供她……可她现在翅膀硬了,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妈心都野了!赚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连亲妈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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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配合地露出同情的神色,适时递上话筒:王女士,您别太难过。也许……董总她工作太忙或者,母女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桂芬猛地抬头,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更加凄厉,能有什么误会就是嫌我这个妈穷酸,给她丢人了!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了,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在泥地里刨食把她养大的妈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镜头,仿佛要穿透屏幕抓住那个不孝的女儿,红梅啊!妈的心也是肉长的!你就这么狠心让妈一个人……
董红梅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那张声泪俱下的脸。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的了然。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屏幕右上角的×。王桂芬那张涕泪横流、控诉不休的脸瞬间消失,办公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无声地映在她毫无波澜的瞳孔里。
她靠向宽大的真皮椅背,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可鉴人的红木桌面。嗒。嗒。嗒。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半晌,她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平静无波:Lisa,把我明天下午的日程全部清空。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干练的回应:好的,董总。需要备车吗
不用。董红梅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她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口红。不是她日常偏好的豆沙色或裸色,而是一种极其浓郁、极其张扬的复古正红,像凝固的火焰,也像……凝固的血。我自己开车。
她拿起那支口红。金属管身冰凉,沉甸甸的。她旋开,对着桌上小小的化妆镜,极其仔细地、一层一层地将那炽烈的红涂抹在自己的唇上。颜色饱满,覆盖力极强,瞬间压下了她唇上原有的、略显苍白的底色。镜中的女人,眉眼依旧精致,却因为这抹极致艳丽的红,褪去了所有温婉的伪装,显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冷艳逼人的美。唇角甚至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在她脚下铺陈开来。她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红唇似火,眼神如冰。十年。足够了。当年被撕碎的红色,如今,该以另一种方式,灼痛某些人的眼睛了。
引擎的低吼在狭窄破旧的巷口显得格外突兀,最终归于沉寂。董红梅推开车门,高跟鞋的细跟踩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劣质油烟和垃圾发酵的酸腐气息,瞬间包裹了她,与半小时前顶级写字楼里洁净昂贵的空气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割裂感。
她站定,目光扫过眼前这排低矮、墙皮剥落的平房。十年了,这里像是被飞速发展的城市彻底遗忘的角落,连时间的侵蚀都显得格外缓慢而丑陋。其中一扇糊着破旧塑料布的窗户里,传出熟悉又刺耳的嗓音,穿透薄薄的墙壁,清晰地砸在她的耳膜上。
哎呀,我们家红梅啊,那从小可懂事了!听话得很!让她往东不敢往西!是王桂芬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炫耀式的亢奋,你们是不知道,她现在可出息了!大老板!管着几百号人!那钱赚的,海了去了!
董红梅唇角那抹冷艳的弧度加深了。听话懂事她抬步,高跟鞋敲击着地面,一步步走向那扇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