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捡回了一条命。
那毒虽烈,延缓的药剂和沈青瓷不顾一切的救治,加上他本身强健的底子,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只是身体依旧虚弱,咽喉的旧伤加上新毒侵袭,让他原本嘶哑的声音更加破碎难辨,高烧也反复了几次。
沈青瓷成了他身边最沉默的影子。她不再去想袖中的匕首,不再去想替嫁的屈辱。
她像一个最尽责也最疏离的看护,煎药、喂食、更换伤药,动作熟练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冰冷。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沉睡时微蹙的眉头,不去看他因疼痛而紧抿的唇线,更不去看那道盘踞在咽喉、时时刻刻提醒她三年前血与恩情的旧疤。
谢珩醒来后,也异常沉默。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沈青瓷看不懂也拒绝去懂的情绪。
他从不问她为何刺杀,也不提那夜她衣不解带的照料。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由家国、血仇、和无法言说的恩情共同筑起的高墙。
直到那日午后。
沈青瓷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进内室,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片明亮的光线里。
谢珩不知何时已起身,正站在窗边。
他背对着她,褪去了厚重的外袍,只着素白中衣,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却依旧带着病后清减的轮廓。
阳光毫无遮拦地落在他光裸的背上。
沈青瓷的脚步猛地顿住,呼吸一窒。
那宽阔的脊背上,除了旧日伤痕,在左肩胛骨下方,一道寸许长的新疤赫然在目!
皮肉已经愈合,但颜色深红,边缘微微凸起,狰狞地盘踞在那里——正是她新婚之夜,毒匕留下的印记!
更让她心头巨震的,是那道新伤旁边,一道几乎横贯了整个背部的、更为陈旧可怖的疤痕!
那疤痕颜色灰白,皮肉扭曲翻卷,如同一条巨大的蜈蚣,牢牢吸附在他的骨肉之上。
那疤痕的位置……沈青瓷的指尖冰凉,三年前悬崖下,刺客最后劈向她的那一刀,被那哑巴少年用后背生生挡下的位置!
哐当!
药碗脱手坠落,滚烫的药汁泼洒了一地,浓烈的苦涩瞬间弥漫开来。
谢珩闻声缓缓转过身。
阳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窗棂的阴影里。
他看到了她瞬间惨白的脸,看到了她死死盯着他后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平静地拉拢衣襟,遮住了那两道新旧交错的伤疤,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嘶哑的声音艰难地摩擦而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吓到你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袖口无意间露出的同样泛着淡淡疤痕的手腕内侧——那是她替嫡姐挡下滚烫茶水留下的印记:这世间…谁身上…没几道疤。
沈青瓷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心口那股尖锐的酸楚和无处可逃的愧疚。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狼狈地蹲下身,去捡拾地上的碎瓷片,手指却被锋利的边缘划破,血珠立刻沁了出来。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带着薄茧,坚定地握住了她流血的手指,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的掌心依旧滚烫。
沈青瓷触电般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干净的素帕,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笨拙,却异常专注地,将她流血的手指缠绕包扎起来。
别碰…脏。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目光却沉沉地锁着她。
沈青瓷被迫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初见时的惊愕,没有了醉酒后的沉痛,只剩下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