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更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含糊地嗯了一声。
店员扫码。黑卡出现,划过。绿灯亮。一切照旧。
他收起卡和杂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他站在那里,看着玻璃门外渐渐沥沥的雨。
苏晚,
他忽然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地融在雨声里。我心头一跳,抬眼看他。
他侧着脸,轮廓在便利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你每次选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依旧落在门外的雨幕上,盯着价格标签的样子,
他缓缓转回头,琥珀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我,那里面有种洞悉一切的锐利,眼神很特别。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窘迫感瞬间涌上来,脸颊有些发烫。那种被精准戳破窘境的难堪,比任何直接的怜悯都更让人无地自容。我下意识地想别开脸,想用沉默筑起一道墙。
他却像是没看到我的窘迫,语气平淡地继续,像是在分析一个市场现象:专注。计算。评估每一分投入的边际效用。那是……属于你自己的经济学。
他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几乎算不上是笑容的弧度。比许多报表上的数字,更有生命力。
我愣住了。预料中的轻视或怜悯并没有出现。他的话语里,竟然带着一丝……欣赏一种剥离了阶层和境遇的、纯粹的观察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股灼烧的窘迫感,奇异地被一种陌生的暖流冲淡了些许。我看着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他琥珀色眼眸深处那抹并非冷漠的微光。
我……
喉咙有些发干,我试图说点什么。
程叙却已收回了目光,拿起他那瓶没开封的水。雨小了。
他陈述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稳,走了。
他推开门,身影没入外面湿漉漉的夜色。便利店的自动门缓缓合拢,隔绝了风雨声。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盒冰凉的水果。空气里,那股清冽的雪松香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长久地萦绕着。
他看我的眼神……是特别的
图书馆高大的穹顶下,光线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被分割成无数斜长的光柱,静静洒落在排列如林的深色木质书架上。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和陈年木材混合的独特气味,厚重、沉静,隔绝了窗外所有的喧嚣。只有偶尔响起的轻微翻书声,或是远处传来的压低嗓门的讨论,才打破这近乎圣殿般的宁静。
我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资本论》。阳光透过玻璃,在泛黄的书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照亮那些密密麻麻、充满力量的铅字。我读得很慢,很吃力。那些抽象的概念、严密的逻辑链条,像一团纠缠的线,我需要用笔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反复勾画、拆解,试图理清马克思笔下那个庞大而冷酷的资本世界。
……商品的价值对象性不同于快嘴桂嫂……对象性只能在商品同商品的社会关系中表现出来……
我低声默念着,眉头紧锁,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戳着,留下一个墨点。
对象性(Gegenstndlichkeit)在这里,更准确的理解是‘客观性’或‘现实性’。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像大提琴的弦音在寂静的空间里轻轻拨动,带着一种温和的穿透力。
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
程叙不知何时站在了我桌边。他没穿惯常的西装,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开衫,里面是熨帖的白衬衫,领口随意地松开一粒纽扣。他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我的桌角,另一只修长的手指正点在我刚刚读得无比艰涩的那一行字上。他的指尖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关节的线条清晰有力。
他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