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看似温和、实则虚伪僵硬的笑容,朝我迎了过来。
晚秋,收摊了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掩饰不住那股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我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推着车往前走。车轮碾过一块凸起的煤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周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被无视的恼怒。他快走几步,挡在了我的车前。
晚秋!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强压的急躁,我们谈谈!
三轮车被迫停下。我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像看着路边一块肮脏的石头。昏黄的路灯光线下,他脸上的油光和刻意维持的体面,显得格外滑稽。
谈什么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像深秋的井水。
周志强似乎被我这态度噎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语气重新软化下来:晚秋,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那天……是我妈说话太难听,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伪造学历和偷公章的事,可你想想,我们毕竟……毕竟有过感情。你就这么在外面抛头露面,风吹日晒的,多辛苦街坊邻居都看着呢,传出去多不好听
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脸色,见我毫无反应,眼中掠过一丝不耐,随即又换上那副为你着想的面具:听我的,别干这个了。我们单位……嗯,后勤仓库那边缺个临时看库的,活儿清闲,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跟管事的张主任熟,打个招呼你就能去!工资……虽然不高,但胜在体面安稳!总比你在这大街上……卖这个强吧他瞟了一眼我车上的破盆,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体面安稳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前世,他就是用体面的婚姻、安稳的生活,一点点将我圈养、驯化,最终推入深渊!那份所谓的临时工,恐怕也是他为了安抚我、继续榨取我娘家价值的饵料!
胸腔里那股冰冷的火焰猛地蹿高!但我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在昏暗中扭动。
见我不说话,周志强以为我动摇了,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语气更加恳切:晚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点个头,明天就能去上班!这破车破盆,扔了算了!何必……
说完了我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周志强一愣。
我推起三轮车,车轮再次转动,发出吱呀的噪音,毫不留情地从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前碾过,带起一小股煤灰。
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种斩断一切、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周志强的‘体面’和‘施舍’,我林晚秋,嫌脏。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变得铁青扭曲的脸和眼中喷射出的怨毒,挺直脊背,推着吱呀作响的破三轮,在昏黄的路灯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进了家属院那扇半开的铁门。身后,是周志强在死寂的黑暗中,压抑到极致、最终化为一声低低咆哮的粗重喘息。
三轮车的破旧车轮碾过家属院坑洼的水泥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停在自家那栋斑驳的筒子楼下。昏黄的楼道灯勉强照亮门前一小块地方。
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和隐约的饭菜香。我卸下空盆空罐,刚把那个沉甸甸、装满了硬币和零星毛票的铝饭盒抱在怀里,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暖黄的光线倾泻而出,映出大哥林建军高大的身影。他脸上带着急切,看到我,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紧了眉头:怎么才回来刚才……他欲言又止,目光越过我肩膀,警惕地扫向昏暗的院子深处,显然也看到了刚才巷口的对峙。
没事。我摇摇头,声音带着收摊后的沙哑疲惫,抱着饭盒侧身进了屋。
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