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人间正惊蛰
抬手要按住少女的唇,但好像有些晚。
“我心悦你,陆惊蛰。”她说,“你看得见我的真心吗?”
他当然看得见。
姑娘的眼睛那么亮,清泉似的,寒冬的碎冰浸在里面,浮浮沉沉地撞过青石,当啷当啷……就什么心思也藏不住了。
(肆)
新蕊­‌‎海­棠‍浸在雨水时令,暗香浮动。
红脚白鸽扑棱着翅膀恰好隔在二人中间,翅膀挡住了陆惊蛰愣怔片刻的模样。
谢铮有点失望地撇嘴,只好先拆去鸽子脚上的小信筒。
那是用红木制成的,筒底倒刻三角形,里面一纸空函,她的脊背悚然一凉。
扶风天险一隘,平静已久,数十年不曾发过追急快令——到底出什么事了?
谢铮心下晃过数种可能,指节僵冷,心直直地往下坠。她那会儿毕竟只是个小姑娘,纵然土匪出身,也不过是在父辈顶着风刀霜剑的庇护下谈笑人间,知世事险恶,却从不觉得自己就在其间。
陆惊蛰拢好她鬓边的碎发,握着她的指尖,声音轻缓地说:“不怕,我们这就回去。”
青年指节修长微冷,刹那间催人神思安定。
但这次返程并不安宁,南渡口设了伏兵,封了水路,官兵刀光一晃直指他们二人。
陆惊蛰掠走官差,快马从西北隘口离开埋伏圈,才算有惊无险。
谢铮拿软布拭去他颈间的血痕,才咬碎银牙地说:“当朝初立,至今从未出兵扶风寨……现下狼烟四起,还想搅得生灵涂炭,他们疯了吗!”
他们归寨的路线让伏兵打乱,只能隐藏于深山,六日的路程才走完一半。这处野郊的农家很早就搬走了,荒草丛生,栅栏篱笆落了一地。
陆惊蛰捧了点清水擦掉她嘴角的泥渍,神色复杂地低声说:“我不该带你出来。”
其实和他无关。谢铮想。
她抬头想说什么,陆惊蛰刹那间揽着她的肩背后倾。
谢铮脚下踉跄,下意识地抱住了青年的腰。
箭矢破风,擦着谢铮的耳郭而过,堪堪削落姑娘鬓边的碎发。
“小心点。”陆惊蛰将她拉到身后,眼神含冰似的盯着兵差手中幽微的刀光。
想来,十六年的安稳养得人懒惰,谢铮疏于刀法很久,及至此刻,利刃眨眼抵上她的咽喉,才终于琢磨到命悬一线的意味。
谢铮摸到柴枝挡了一下,锋刃凌厉地上挑,眼见是避无可避的地步。
陆惊蛰按着她的颈侧,抬手捏住那柄刀刃,血顺着指缝渗到谢铮的肩上。
她眉心一跳,连忙要叫他松手,却瞬间被抽去所有声音似的。
钢刀从官差的胸前穿出,马靴踢到那人的腰上,从遮挡间露出一个男人冷若冰霜的脸。他着黑色轻甲,并不像当朝的服饰。
陆惊蛰不动声色地舒展眉头,松开手,银白刀刃咣的一声落地,血顺着他苍白的指尖逶迤而下。
男人朝他单膝而跪,字音雄浑。
“接殿下三函急令,日夜兼程。末将救驾来迟,请梁王恕罪。”
(伍)
景仁帝末年,四子三丧。
太子稷出逃北上。同年夏,已有身孕的陆才人由亲兵护送,避走小道。先帝知气数尽,降旨赐才人腹中骨肉名摇,字雁还,落地即尊为梁王。
纥骨氏兵压四境,登临帝位,恐根基不稳,乃诏天下之人剿杀前朝余孽。
陆才人与亲兵失散,先帝旧部身处危难,命悬一线,只能暂时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