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看火原是我分内的工作。”
阿六说,夫人嫌点起长火盆,镇日对着火盆坐,实在很像被包养的小老婆,不喜欢这么做。
“讲起来,就那么一次,夫人称自己是‘小老婆’。”
阿六谈着烟草盆,扯开了话题,平四郎把她拉回来。
“那,葵是以什么模样倒下来的?不好意思,麻烦你做出相同的样子。”
阿六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但仍倒在榻榻米上,伸长了手脚。
脚尖朝着庭院、头朝着走廊,脸则面向平四郎,左侧朝下。
“夫人眼睛是张开的。”
阿六倒在平四郎脚边说。“一看到夫人睁得大大的眼睛,我当场腿都软了。”
“是吗?可以了,谢谢。”
阿六立即起身,脸部纠成一团,闪过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神情,但随即喘着气,勇敢地镇定下来。
“你当下便知道夫人死了?”
“是的,一眼就知道了。”
阿六表示,葵的脖子上紧紧缠着手巾,一看就知道是遭勒死的。
说完,阿六突然脸色发青。
“我什么都不懂,把手巾解下来了。”
“解下来?是你解下那条手巾的?”
阿六应声“是的”,发起抖来。
“夫人很难过的样子——不是的,尽管知道夫人已经死了,我还是无法忍受,连连喊着‘夫人、夫人’,只顾着要帮夫人解开。上面没有打结,一下子就解下来了。”
“是什么样的手巾?”
“夫人一早便围在颈子上,是印染的格纹手巾。”
这是阿六的建议,围上手巾疼痛的喉咙才不会受凉。
“是怎么个围法?你围给我看看。”
阿六连忙取来手巾,折成细长条,先挂在后颈上,在前方交叉,剩余的部分便分别垂在左右肩后。
“没有打结吧。”
“没有。有时会将手巾塞进领口,但夫人说那样太挤了。”
平四郎思忖:有人绕到面向小方几的葵身后,拉住那条手巾的两端,用力一扯。杀人恐怕便是如此进行的。
如此一来,光凭这点便知佐吉不可能是凶手。佐吉绝对办不到。
那可是十八年来母子首次意外重逢。在那种状况下,佐吉不可能会绕到葵身后,总不可能演变成“娘,十八年不见了,我来为您捶捶背”的情形吧。
或者,葵并没有面对小方几,而是因某些原由面朝缘廊,背对唐纸门。此时有人悄悄接近,从背后抓住手巾一绞。葵一声尖叫,稍加抵抗,随即气绝身亡。于是,凶手为防止有人从庭院一览无遗,将葵的尸身由缘廊拉到小方几后头才逃逸……
“那个叫佐吉的人,”正全心思索的平四郎,在阿六的话声中回过神,“就坐倒在那里。”阿六指着房内一角。
“在倒下的夫人脚边。一看便知他吓瘫了,整张脸又青又肿。”
是这个样子吗?平四郎坐倒在阿六指示的地方。对对对,就是这样——阿六点点头,但又突然像有哪里不妥般,皱起眉头。
“好难呀,大爷。那明明是想忘都忘不了的情景,但这时要说,却又记不清了。我进到房里,一看见夫人便吓坏了,赶忙解开手巾,然后才看到佐吉,是这样吗?或者,我一开始就看到佐吉,但见到倒下的夫人,大吃一惊,没空理会他?实在分不清哪个先哪个后。”
阿六似乎正为力不从心而焦急。平四郎瘫坐在榻榻米上,安慰阿六。
“这不能怪你。遇到这种时候,任谁都是如此,因为当场一次看到、听到的东西太多,事后再回想,便分不清先后顺序了。”
阿六抚着额头,歪着脸。